《鬼王独宠俏夫郎〔女尊〕》作者:封妄 文案: 颜渊是个厉鬼,还是个不知活了几千年的鬼王,仪容俊美,风姿卓然。 相传她常年一身玄色长袍,腰间系着一块云纹玉佩,手中一剑名为天瑕可震慑四方恶鬼。 某一日夜晚,颜渊忽地从沉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模样俊俏的小公子,周身血迹斑斑。 “求你,杀了那些人。”小公子死死咬着下唇,眼神带着乞求和绝望:“我愿意拿一切去换,求你。” 弹指间,尸体倒了一地。颜渊抱起他却如同捡回了失落多年的珍宝:“拿你来换。” 从此人人可欺的小可怜有了靠山,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不是撞鬼就是中邪。 当他期期艾艾地问:“妻主,他们……” 颜渊随手添了一块柴火,拍拍手起身笑得温和:“巧合罢了。” 背后却比了个手势对众鬼下令:不必留情。 村民请来道士降服邪祟,道士指着小可怜道:“他就是邪祟,必须除掉。” 颜渊走上前,天瑕瞬间出鞘:“你说谁是邪祟?” 人前人后,颜渊都把自己的俏夫郎宠上了天:没办法,谁让我家夫郎这么俊俏。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渊 ┃ 配角: ┃ 其它:打脸,爽文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在宠夫 立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处黑暗也要心系光明。守护他人的人,也终将被守护。 第1章 初见 由你来换 空旷荒凉的原野上刮着凉嗖嗖的风,直吹的人脊背发寒。延绵不绝的山脊在昏暗下隐约露出脉络,偶尔传出几声乌鸦凄厉的鸣叫。 “李清栎,你最好乖乖的交出来。李氏家族已经全灭,你一个小小男子还能逃到哪去?我们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捉拿你这个罪臣之子,当场格杀。”为首女子狞笑,脸上的横肉也跟着颤动。 “识相点,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当下,交不交出东西都是死。更何况,血海深仇,若是交出东西怎还有面目去见惨死的李氏族人。爹娘,族人都是为保护自己而死的,那时也是这些人毫不留情挥动屠刀。 李清栎头发散乱,浑身狼狈,血从苍白的唇瓣缓慢滚落。面对步步紧逼的贼人,面容憔悴慌乱的抓住衣襟。背后就是悬崖,已经退无退。 “放箭!”一箭穿过肩胛,一箭刺入胸膛。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血沁入玉佩闪过一道荧光。 李清栎喉头一动,硬生生咽下翻涌的鲜血,尽管如此,血还在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溅在白衣上落下一串红梅。 好疼啊,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眼前开始模糊:对不起,父亲母亲。清栎没用,没能活下去。 眼见着贼人越来越近,李清栎模糊中想起祖父讲给他的故事,鬼使神差般掏出玉佩唤了一声:“颜渊。” 真名被念动,女子顿时从沉睡中醒来。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公子站在眼前,就是嘛——这处境好像不太妙。 小公子一身血迹,箭羽贯穿肩胛几乎硬生生将他定在地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几乎昏死过去。 在女子出现的同时,所有人从心底窜上一团阴冷森寒,如同瞬间结冰的湖水,刺骨的冰寒蔓延全身。就像是见了传闻中的阎罗,周边也成了尸山血海。 微风吹起那人绣着暗缕金线的玄色衣袍,墨发飞扬。狂风呼号着如万鬼同悲,天色刷的一下变得阴沉,沉重压在人的头顶。 为首的尚且能够站住,却也声线颤抖,恐惧到面容扭曲:“你是何人?”刀身拄在地面,撑起身体,露出的眼睛充满血丝。 在这乱葬岗上,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传闻中的鬼魅,身上没有丝毫鲜活气息,甚至胸膛都没有起伏。 昏倒前,李清栎倒在地上看见了华美的玄色长袍:“求你,杀了他们。”他低着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丝稻草:“求你,只要能杀了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死死握着玉佩,嘴唇几乎被自己咬烂。 就算是厉鬼又怎么样? 寂静中,雨点已经突兀砸下,电闪雷鸣。终于,女子抬起一只手。 那群人瞪大了双眼,七窍缓缓渗出血液,最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李清栎呆呆地看着一地的尸体,浑身僵硬。 “由你来换。”颜渊看着震惊的小公子,唇角勾起一道弧度。 血混合着雨水从李清栎的身上往下流,却如同火烧一般炽热。意识不断翻搅,陷入黑暗。 意识的最后,一丝凉意顺着眉心缓解了身体分裂一般的痛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洋洋洒洒地散落一地。颜渊喝口茶,垂眸看向床上眼皮颤动的李清栎,向后靠了靠,凤眸微眯:“别装了,醒都醒了。” 眼睛闪过一丝红色,随后恢复如初,好整以暇地盯着床上病弱俏佳人。 巴掌大的小脸,眉目如画却带有可爱的天真稚气,唇不点而朱,因受伤脸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此刻正紧张地抓着被角,眼睛死死闭着。 心下一软,难能可贵地温和了神色,语调也轻上许多:“我知道你醒了。” 听到这话,床上李清栎的睫毛跟着颤动了几下,手指蜷缩。他紧张地鼓足勇气,缓慢睁开眼睛就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苍白的小脸一半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青丝柔顺的铺开。不安地眨着眼睛,手指死死抓着被子。 李清栎年纪不过刚刚十六,又是从小全府的掌心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掉了,养成的软糯性格。 昨日抱着必死的决心倒没什么,此刻面对“心狠手辣,残忍”的鬼王,畏惧就争先恐后地涌入四肢百骸。 “昨夜你倒是英勇无畏,今天知道害怕了?”颜渊被他这幅样子逗笑,故意凑上去,离的极近挑起他的下巴。 “我…”李清栎被近在咫尺的俊美容貌晃了神,结巴起来:“我…我并…并未害怕。男女授受不亲,你…” 颜渊一只手撑住床沿,华美的玄色衣袖覆在榻上,墨发垂下。随心所欲惯了的鬼王,哪会恪守凡间的规矩,见小公子羞红的脸色和慌乱的模样反倒是更加恶劣,故意道:“昨夜我为你杀了那些人,由你来换。” 低哑的声线令昨夜种种袭上心头,李清栎想起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统御北方众鬼的鬼王,杀伐果断,冷漠无情。 没想到祖父说的是真的,由我来换…是什么意思?听闻鬼是要吃人的。 颜渊眼见着这位娇弱小公子的神色不断变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兴味盎然刚想开口,就听到。 “你吃了我吧。”李清栎紧闭双眼,视死如归,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真是可爱,眉梢眼角藏着秀气,紧张到呼吸错乱,嘴上说着不怕,软软糯糯的声线都在颤抖。 要是以前看到如此没出息的人,颜渊早就暴跳如雷,此刻却只觉得李清栎甚为可爱。也许?自己是该娶个夫郎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快速付诸实践,盯着近在咫尺的俊俏小公子,颜渊一只手置于他的身侧,心头一动便在他额头轻碰。 一丝微凉的触感惊的李清栎睁开双眼,颜渊则是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一碰即离,颜渊挪开手颇为满意:“我可不吃人,不过你得嫁给我当我的小夫郎,来,叫声妻主。” 李清栎呼吸急促,眼前凑的极近的俊美鬼王轻声笑着。额头上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烧的通红。 颜渊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让他坐在床榻上。李清栎却开始了胡思乱想,脑回路十分清奇:这……是吃我前的仪式吗? “你的伤势还未好全,在这坐着,我出去一下。”颜渊的侧脸轮廓分明,透出冷峻,语调突然变成一贯冷冰冰的作风。 颜渊走出房门,皱着眉头盯着沁了血色的云纹玉佩,心情瞬间烦躁起来。 “李清栎,出来干活了。那还有好几亩地的草没拔,你这个贱皮子,是不是几天没收拾你就皮痒啊。”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农夫骂骂咧咧地走进,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忽地,男子顿住。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着华服,器宇不凡的女子? 他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珠,尖着嗓子喊:“你是谁,李清栎呢?”他谨慎地没再骂李清栎,眼睛滴溜转打量着颜渊。 不会是这小贱皮子傍上了哪位贵人吧,说不定是他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留下的恩客。 颜渊蹙眉看着浑身是汗,泛着酸味的男人颇为嫌弃:“何事?李清栎还在休息。” 眼见着颜渊似乎颇为维护那小贱货的样子,柳氏更加肯定这是李清栎的恩客,兴许还能讨点钱财。 于是凑过去,堆起满脸笑容,眼睛中充满算计:“哎呦,原来是李清栎的大恩客。您看,我们这村子里呀族规严着呢,要是被族长知道这小蹄子这么不检点恐怕是要被浸猪笼的。幸好,我呀真心疼爱他,到现在这事也就我一人知道。您看——” 柳氏伸出手,眼睛望向屋内,企图看见点什么。 颜渊平淡地听完道:“滚。” “你说什么?”柳氏不可置信地尖声质问。 “我说,滚。”颜渊抬头,冷漠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柳氏看着颜渊仿佛见到了厉鬼,两条腿软成面条,连站都站不稳,却仍然不愿意放弃:“我告诉你,你就算不为了这小蹄子,你一个贵家女子到这儿来强迫良家公子,若是传出去——”他大声喊着,声音十分刺耳。 颜渊本就心烦,这农夫竟如此聒噪。眼底泛出一丝猩红,手握上天瑕,剑身抽出一寸,寒光凛冽。 见着剑即将出鞘,柳氏的心里也在打鼓,这要是惹怒了她自己怕不是丢了小命也没处说理去,人家一个贵族想杀他这个小民不就像杀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勉强扯出一抹笑,刚想道歉就对上一双血色眼睛,当即吓得跌倒在地,一路连滚带爬叫喊着扑腾出了门。 盯着柳氏疯了一般离开的背影,颜渊眼中的血色缓慢褪去。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破败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颜渊站在四处透风的厨房寻觅半晌,才看到角落里一个圆形的坛子中还有一些小米。 还真是穷得叮当响,颜渊摇摇头,伸手抓了几把小米。 李清栎独自一人渐渐止住哭泣,他伸手擦了擦眼泪。望向门外的眼神空洞无助,他其实很怕,全家上下满门抄斩只留自己跑到这个偏僻的山村苟且偷生。没想到,那些贼人还是不肯放过,竟然追到这里。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李清栎的脑海中回放着那些贼人七窍流血叠在一起的尸体,她们的眼睛睁的很大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他拉进地狱。 “吃饭。”颜渊端着粥,见李清栎打了个寒颤:“怎么了?”手搭上他的额头,并未发热。 李清栎回神猛然吓得后退,慌乱之中扯了颜渊的袖子,两人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李清栎大惊失色,从颜渊身上传来阵阵凉意几乎冻住了他的思维。大仇还没报,全家还没有沉冤得雪他还不能死,埋头道:“别杀我,我……我能干很多活的……我…我可以。” 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颜渊的脑仁儿疼:他怎么总认为自己会吃人呢。 从容起身,粥一滴未洒,她拉起李清栎无奈道:“喝粥。” 两人就这样僵持许久,颜渊的手臂一直伸着。李清栎看着颜渊强硬姿态,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试探着伸手去拿粥。看他手抖得样子,这碗要是到他手里估计也只有四分五裂的下场。 “我喂你,你的伤不方便。”颜渊躲过去,一只手拿起汤匙递到他的嘴边。 看见李清栎顺从地喝下粥,颜渊的神色有所缓和,低头喝粥时,颜渊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修长的脖颈像脆弱的天鹅高高昂起。 一碗粥见底,李清栎圆圆的杏眼看向颜渊,咬着嘴唇道:“大人,您之前说让我做你的夫郎?” “是。”颜渊放下粥碗,瓷器碰在木桌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为什么?我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李清栎垂下眼帘,十分懊丧:“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是活了不知几千年的鬼王。” “因为你长得好看。”颜渊凤眸一挑,笑意岑岑。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李清栎另眼相看,不过她的内心却一直叫嚣着娶了这个人。 李清栎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颜渊更可能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具身体却是他唯一的筹码:“大人,你若是能帮我报仇,我…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颜渊被气笑了,她本来以为李清栎甚为可怜,又联想到柳氏说的恩客,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团火气:“我帮你杀了那些人,你竟贪得无厌。” 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低,森寒的气息笼罩全身。李清栎向后退了退,眼前的鬼王正杀意浓厚看着自己,眼神残酷暴虐。 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他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害怕的浑身发抖。 泪水滴在颜渊的手臂上,她一怔才发现自己失了理智:“别哭。”颜渊伸手拭去李清栎挂在眼角的泪珠,叹了口气:“抱歉。” 自己的情绪不对,虽说鬼类大多反复无常,可她却从未如此过。颜渊蹙眉,心下烦躁却强行忍耐。 李清栎突然陷入了一个微凉而又温和的怀抱,颜渊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想,自己是该害怕的。可不知怎的,自从逃到山村,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颜渊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腰间的血色玉佩发出莹光。 哐哐哐!门外吵吵嚷嚷,有人撞门。 “李清栎!出来!” 第2章 麻烦 怪不得你变得虚弱 哐哐哐,砸门的力道越发猛烈,外头一片嘈杂。伴随着一声巨响,木门被撞开。 颜渊侧头看向门口,透过窗户能看到十几个村民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眸光一暗“别怕,我去看看。”她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李清栎的柔软的发顶。 李清栎乖巧的点了点头,手紧了又紧还是怯懦的说了一句:“她们总是来找茬的,…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她们人多势众……大人您别和她们起正面冲突。” 在他心中,这些村子里的女子十分强悍粗鲁,人多势众,他怕颜渊会吃亏。 颜渊推门而出,一群女子仅仅穿着窄袖短褐,露出隆起的手臂肌肉。这群人中有人拿棍,有人拿刀,甚至有人拿着锄头。 为首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眯着眼睛打量颜渊:“哪里的贵人?” “淮城。” 淮城可是京都,天子脚下。老妇人挥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我听说,那李公子和贵人有染?” “族长,她哪是什么贵人。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勾搭着那小贱人一块,不知检点。”老妇人身旁一名男子骂骂咧咧,正是之前没讨到好处的柳氏。 族长敲了下拐杖,威严喝道:“老三家的,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颜渊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绝不是普通人家养的出来,必是长期身居高位,更何况她来自京城这就更值得推敲了。 只不过任凭如此,村子里的规矩也不能坏:“贵人,有道是入乡随俗。您若是来了我们这儿,就应该遵守村子的规矩。” 颜渊只觉得颇为好笑,什么规矩拘束她可从来都放在眼里。几千年过去,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教她如何守规矩,也算这老族长有胆。 不过想起李清栎对她的恳求,颜渊也没生气。反而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笑着对族长道:“他是我的夫郎,我是他妻主。怎么,这也要向你们报备?” “我从未听闻李清栎还有妻主。”族长向前走了几步,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力量:“你可别把遭老妇人当成老糊涂。” “事实如此,你们请回。”颜渊环顾一圈,倚在树旁:“我见你这老妇人还有几分明理,最好带着这群人速速离去。” 她甚至闭上眼睛假寐,视所有人为无物。实际上却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辜负了李清栎的请求。既然他不愿意多生事端,自己也乐的成全。 族长有些浑浊的眼睛望向屋子,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透露着古板严肃。 眼见着老族长不作声了,柳氏被呵斥过也不敢继续说话,只得对着队伍里的一名女子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 “族长,她一个外乡人坏了咱们村子多少年的规矩。李清栎自从来到这就是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了个妻主。 您不惩治她无妨,左不过她也不是咱们村子的。可李清栎不能姑息,您若是姑息了他,怎么能服众。” 一个年轻力壮的女子粗着嗓门,似乎义愤填膺,为此不平。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女子也纷纷附和:“是啊,族长。您向来公正,可不能放过这个不检点的败坏了我们小连村的名声。” “不如这样,您将李清栎带出来,我们当场对峙。”族长望着起哄的村民不得不硬着头皮追究。 得寸进尺,颜渊的耐心已经耗尽。下颌抬起,锐利的目光对上族长浑浊的双眼:“谁敢踏进一步,死。”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漫上乌云,不过须臾之间天色一片昏暗。漆黑如墨的云沉重的压在头顶,压抑的气息在人群中发酵。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子突然状若癫狂,扔下手中的锄头,四处乱撞。额头撞的头破血流,慌乱中她窜到柳氏身上,双手死死掐住柳氏的脖子。 “救,救命,咳咳咳。”柳氏脸被憋的通红,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他的喉骨。两只手不住扑腾,溅起灰尘。 族长被这状况惊住了,急忙呼喊其余人去拉那女子,一时间人仰马翻。 颜渊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儿,眼珠化为漆黑,身上散发着森寒的鬼气。 她对上柳氏惊惧的双眼,将手指搭在唇上笑了笑。柳氏瞳孔放大,被掐住脖子叫不出来,狠命挣扎。 见此情况,颜渊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伴随清脆的声音,女子掐住柳氏的手不动了,昏迷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族长,你赶快派人把她送去就医。我以前见过这种突发癫狂之人,发作后很容易有性命危险啊。”颜渊凑上去拉住族长,言辞恳切,一副关切模样。 “快,晚了就来不及了。”她甚至帮忙抬起了柳氏,柳氏看见她却像见了鬼不住地大喊大叫:“啊——有鬼,有鬼。求求你,求你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他扑通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几下就磕的头破血流。这么磕下去,脑袋怕不是要磕出个洞来。 族长敲着拐杖大喊:“快呀,拉住他。” 其余壮丁赶忙过来拉住柳氏,七手八脚的治住了他。 “让您看笑话了。”族长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场闹剧如此收场。她当然知道这场闹剧是怎么来的,眼神瞟向已经昏厥的柳氏,脸黑得像是锅底。 颜渊眸光一闪,见族长脸色难看想急忙退走的模样。如此好戏,怎么能够错过? 追上去从衣襟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族长手中:“速去找大夫给他们救命。” 这种行为无疑打了族长的脸,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你是个不错的后生,今日是我管教族人不严。” 颜渊盯着离去的那群人,又看了看狼藉的院落喊了一声:“记得赔钱。” 族长脚步一顿,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却只能点点头离开。 颜渊这个鬼王出名的有仇必报,唇齿间一字一顿,柳氏,双手结印。一道玄妙的痕迹消散在空中,颜渊伸手,是一个纸扎的小人。 指尖在空中书写出柳氏二字,如同墨汁一样的黑色字迹晕染开并没入小人。颜渊对着他吹了口气,顺着风飘走向外面。 “大人。”李清栎隐约听见外头一片喧闹,还有叮叮咣咣的声音。又见颜渊许久未归,瞬间有些慌乱,光着脚就跑出门外。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外头的风还是有些冰凉。颜渊回头就见到李清栎缩着肩膀,软绵绵地唤她的名字,脸上是一派慌乱。 颜渊许久未曾跳动的心似乎跳了一下,她走上去抱起李清栎。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 李清栎缩在她的怀里,只能看到颜渊的侧脸,小声说道:“我担心……” 担心?颜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直到把李清栎再次安置在被窝里,她才道:“没人能杀死我。” 修到她这份上的鬼王,几乎不灭,几千年来她讨伐诸多恶鬼,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公子担心,自己这个鬼王在他心里就那么不堪一击? 李清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被窝中悄悄伸出手拽了下颜渊的衣摆:“您虽然是鬼王,可是我也听说有些道士很厉害的。所以,我担心……” 颜渊对那些道士不以为然,却不妨碍被这话说得心头一暖:“好。” 李清栎嗯了一声,头发凌乱地散在床榻上。颜渊勾唇:“伤口还疼不疼。” 李清栎乖巧摇头:“不疼了。” 颜渊被他这种乖乖的样子吸引,真是越看越可爱:“你怎么这么可爱。” “什么?”李清栎脸上飞上一抹红霞,连带着耳垂都红透了。 黑夜逐渐降临,颜渊置身于一片黑暗中深吸一口气,简直浑身畅快。 虽说她早就不惧怕什么阳光,总归还是喜阴。 趁着李清栎陷入沉睡,颜渊走到院子。玄色的长袍与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她的面前影影绰绰地跪了一地的鬼。有些小鬼离的很近,被颜渊的鬼气震慑,整个伏在地上。 “殿下,八百年过去,您这些年都去哪了?”为首的鬼将从一开始就跟随颜渊。 “你们全部散开,留下几个小鬼把这大门和院子整修一下。”颜渊瞥了一眼众鬼,任由他们争抢干活表现的机会,带着鬼将来到郊外。 布下结界后,颜渊才神色凝重对鬼将道:“白林,我当年是不是去过什么禁地。” 白林道:“的确,您当时还说要去那拿个什么东西。难道?”她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哪里还有第一鬼将之称的沉着冷静。 白林眉头紧皱,他敏锐地感受到颜渊的虚弱,并且从她身上察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壁障。难道是那次禁地之行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王受了重伤。 “拿什么东西我倒是记不清了,但是我遗失了玉佩。”颜渊扯下那枚玉佩,上头沁的血色十分显眼。 她向玉佩输送鬼气,玉佩上的血色却丝毫没有变化。颜渊对白林道:“有人和它结契了。” “什么?”白林惊的跳脚:“这可是你的本命之物,你别告诉我结契的还是个凡人。” 颜渊却在她惊讶的眼神中点头:“是。” 怪不得你变得虚弱,一旦本命物染上凡俗,你就必须接受凡间规则的约束。 白林在周围转来转去,冷声道:“您必须杀了他。” “为何?” “只有杀了他才能断了这条联系。”白林狠声道。 颜渊却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我怀疑这背后有布局的人。不然,我怎么会沉睡这么多年突然被一个小公子唤醒,他还与我结了契。” 虽说她还挺喜欢小公子的,却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尤其是被一个人了无生息的拉下套。 白林摩挲着手指,抬头道:“那么他就是寻找幕后之人的唯一线索。不愧是王,一眼就能看得通透。您是怀疑这个凡人有问题?” 第3章 动心? “对了,你们要有王夫了。”颜…… “对了,你们要有王夫了。”颜渊拍了下白林的肩膀,目光朝远方的小屋看去。语调平静到像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随口一说。 白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娶谁?” 颜渊:“李清栎。” 听到这,白林放松的神色顿了下:“那个凡人?王,您的决定属下不敢违逆,只是这个凡人接近您很可能有所图谋。您若是顾忌着他和您的本命物已然结契,也可在想别的办法。” 在白林的注视下,颜渊没有一点心虚。还是十分散漫,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低声道:“既然已经结契,我身上的命线就和他有了纠缠。如今,我已经发现他能引动我的情绪变化,之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她想做什么可从来没有改变过,充其量算看在白林跟她这么多年的份上通知一声。 以颜渊的性格,白林压根没指望让她改变主意。只是这件事确实很不寻常,这么说也就是给她提个醒。 眼神落在颜渊在天瑕上轻轻敲击的手指,看来自己的话,王是听进去了。 她可没想继续劝,这要是触了王的霉头,她可扛不住。眼珠一转,一改之前的严肃。明显转移话题,扬起一个笑容揶揄道:“要我说啊,您说了那么多理由,说到底还是见色起意罢了。我可是偷偷看见了咱未来王夫,的确俊俏。” 颜渊淡淡地瞥向白林,从树杈上折下一节树枝直直地就冲白林而去,有点咬牙切齿:“八百多年过去是不是胆子大了,是不是皮痒了?我看咱们鬼域的三十二道刑罚你是想去尝试一遍。” “没有没有。”白林慌乱躲过树枝,跳到一旁:“可别,属下不敢,三十二道刑罚过去属下怕不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颜渊直把她看到浑身发毛,才把树枝扔掉。对着躲在树后的只露出半个屁股得白林实在无可奈何,扶额道:“罢了,没有下次。” 她当然知道白林什么意思。不过——见色起意倒也并非是言过其实。 初见时,她的确被小公子的好相貌吸引了目光,不然也不会提出由他交换的条件。 近来鬼域十分平静,白林却总觉得这样平静的情景总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皱着眉从树后出来说起正事:“王,属下近来总是心有不安。” 话音未落,昏暗的天空毫无预兆打了一个响雷,雨水猛烈地砸下来。 夜晚的月光映在颜渊玄色衣袖,光华流转。晚风轻轻吹过她的墨发,无端透出几分狂放不羁。 闪电撕开黑暗,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颜渊深邃的眸子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 白林却从颜渊的眼神隐约察觉到那平静湖面下也许正藏着滔天巨浪,近来恐怕将有大事发生。 “天要变了。”颜渊握着天瑕:“近来那些恶鬼恐怕会不安分,你拿着我的令牌可格杀勿论。” 雨哗哗下着,却不能沾湿她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似乎昭示着一场动乱即将到来。 白林接过刻着北字的黑色令牌,恍然间,仿佛回到当年跟着颜渊一路荡平众鬼的时候。 颜渊负手而立,脊背挺的笔直,天瑕剑指之处,万鬼臣服。 “是。”白林敬畏地低下头,半跪领命。 等到颜渊回到小院时,木门已经修好,院落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打发众鬼道:“去找白林领赏去吧。” 众鬼兴高采烈,这个指示那个,那个指使这个,一帮鬼表示:为鬼王您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不需要讨赏。一帮鬼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欢喜地找鬼将去了。 颜渊坐在床榻边,李清栎被动静吵醒。他揉揉眼睛,还有些迷糊:“大人?” “嗯。” 李清栎看着天色都黑透了,自己竟然睡的死死的,而忙了一天的颜渊一直坐在床边? 愧疚感瞬间填满心头,看着坐姿端正的颜渊,他瞬间面红耳赤。可家里只有这一张床,怎么办? “你上来睡吧。”憋了半天,李清栎只有这个办法,说的期期艾艾。接着又怕颜渊嫌弃,急忙添上一句道:“我睡在地上就可以。” “一起睡。”颜渊抵住他欲起身的动作,声音平淡。 李清栎睡在里面,颜渊睡在外侧,两人合盖一张被子。李清栎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他紧张到咽下一口口水,整个身体简直都要贴到墙上去,恨不得和颜渊之间隔个十万八千里。 颜渊抬眸偏过头去,就见他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胸前一会儿垂在身侧,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又不会吃人,这中间还有这么大块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清栎的手僵住,彻底不敢动了:“我…我只是…” “睡吧。”颜渊拉过李清栎的手臂将他抱进怀里,阖上眼睛入睡。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李清栎能看清颜渊根根分明的睫毛。 李清栎缩在颜渊的怀里,有些无所适从。她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腰身,两人紧紧相贴。 颜渊的下颌线优美流畅,五官俊美。她的下巴搁置在李清栎的发顶,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李清栎顿时面红耳赤。胸腔里像是揣了一只不住蹦跶的兔子,怦怦地跳个不停,手心也开始冒汗。透过薄薄的衣衫,李清栎仿佛能感受到颜渊腹部坚实的腹肌。 他闭了闭眼,羞得不敢再睁开。颜渊向里挪了一下,手不经意间划过李清栎的腰身。 从腰身处传来一道酥麻,李清栎险些叫出声来。他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死死捂住嘴巴,酥麻从腰身一直传到大脑引起身体微微颤栗。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颜渊,颜渊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渊仍然十分安静地睡着,李清栎才放松下来,困意也接着一波一波涌上脑海。 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地往颜渊的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梦中,颜渊的手指从他挺翘的鼻子向下滑至嘴唇,捏住他的下巴。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身…… “你怎么了?”额头上覆上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冰凉的温度将李清栎唤醒。 他猛然睁开眼睛,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外面传来,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清新,颜渊的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 李清栎意识到自己做梦了,竟然还梦到如此,脸色骤然苍白。难不成自己真像柳氏说的天生放浪。 父亲曾经的教诲依稀在耳畔,男子要端庄贤淑,不可过于纠缠妻主,更要稳重自持。 “做噩梦了?”颜渊问道,李清栎只是拼命摇头。 颜渊向来见不得男子落泪,却不擅长安慰。她能想到哄李清栎开心的事就只有一件事,于是对他说:“你的仇我会帮你。” 听见这句话的李清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讶之下打了个哭嗝:“可是我拿不出任何东西和你交换了。”刚刚哭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令人心疼。 颜渊抚过他哭的泛红的眼尾,亲了下他的额头道:“之前我说过由你来换。” 温柔的安抚令他稍稍平静下来,细碎的阳光打在颜渊身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李清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如果眼前的人真是自己一人的妻主该有多好。 虽然颜渊总说要娶他做夫郎,他却知道所谓的夫郎恐怕只是一个小侍罢了。堂堂鬼王怎么会娶一个一无所长的凡人做正夫。 自己不能这么贪得无厌,李清栎看向颜渊,原本惨白的脸也多了几分血色:“妻…妻主。” 软软的声音直说到颜渊的心里去了,颜渊听见这声妻主却误认为李清栎只是迫于畏惧:“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 她从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虽说她的确有不得不娶他的原因。 颜渊转身离开,想让他有充足的考虑时间。李清栎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慌了,却不敢挽留。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李清栎一个人,他眼见着颜渊推门而去。 李清栎从床上起来,肩胛与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他解开衣服才发现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光滑如初,只留下淡粉色的痕迹。 联想到之前伤口处感受到的凉意,他向外探头:毫无疑问,是颜渊为他疗伤。 既然已经能够起身,李清栎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外衣。柜子已经破破烂烂,开柜门的时候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他急忙停下动作,轻轻地合上柜子,向厨房走去。他想做一顿饭给颜渊吃,起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无奈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吃的了,李清栎看到仅剩的小米有些沮丧:颜渊一个女子怎么能只吃小米呢? 翻找半晌,幸而在灶台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鸡蛋。找到鸡蛋时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把这枚鸡蛋打碎后倒入锅里,金黄诱人。 他添了块柴火,擦擦头上的汗珠继续忙碌。 颜渊站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手指掐诀,空间中出现一道赤金色的门,上书北方鬼域四个字。门后是黑漆漆的一片,黑雾弥漫,颜渊抬腿迈进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颜渊从门内出来,天瑕剑似乎经历过一场厮杀刚刚归鞘还在嗡鸣。 “老实一点。”她拍了一下天瑕,鬼气顺着剑鞘涌入,开始天瑕还很兴奋,碰上疯狂涌入的鬼气终于老实下来,像个蔫巴巴的小孩儿。 颜渊推开木门,就见到近处有个人影。 李清栎正站在正屋门前,穿着一身碧蓝色衣衫,上面绣有几株兰花,一头青丝只用发带随意系住,看见颜渊回来杏眼中含了水色:“颜渊,我给你做了菜。” 他的唇色浅淡,穿上这样宽大的外衣竟然有弱不胜衣之感。颜渊走上前,闻到一股油烟味儿,仔细一看忍不住勾起唇角:“小花猫。” “什么?”李清栎没有听清,也就没有在意。他担心菜都要凉了,鼓起勇气悄悄地扯了下颜渊的袖子:“吃饭。” 颜渊顺从地随他进屋,坐在凳子上。桌子上摆着一盘金黄金黄的炒鸡蛋,还有两碗粥。 李清栎用期待的眼神紧紧盯着颜渊,嘴唇紧抿。看着她只是拿着筷子却没有夹菜,李清栎满含期待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 “坐下,一起吃。”颜渊偏过头,赤红色的发带搭在肩上与墨发融合在一起。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李清栎眼睛又亮了起来,连忙坐在一旁,坐姿乖巧端正。 颜渊尝了一口鸡蛋,入口滑嫩,香味十足:“不错。”她伸手掐了下李清栎被灰尘抹成花猫的脸颊:“没想到,小花猫做饭这么好吃。” “小…花…猫?”李清栎吃着饭的腮帮子圆滚滚的,说话含糊不清。筷子也停下来,圆圆的杏眼瞪得很大:“我…不是猫,我是人。” 颜渊乐不可支,随手打了个响指,茶水在空中形成了一面水镜。李清栎白皙的脸颊蹭了几道灰尘,左边三道右边三道,还真是如同猫妖一样。 白皙的脸颊突然变成红色,他用手擦拭灰尘,红色一直从脖子红到耳根。 “无妨。”颜渊扯过自己袖口,轻柔地擦拭李清栎的脸颊,神色认真却又忍不住逗弄,故意皱起眉头:“这灰尘好像是灵树燃烧后的灰烬,洗不掉的。” 第4章 集市 “弄不掉?”李清栎先是疑惑地跟…… “弄不掉?”李清栎先是疑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泛起水色微微睁大,懵懵地看向颜渊。 他的视线与颜渊的视线交叉,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安颤动,张阖间波光潋滟,仿佛在寻求答案。 颜渊盯着李清栎懵懂模样,凌厉的凤眸含笑,心下柔软的一塌糊涂。李清栎这样的表情简直和一只无辜眨着眼的小奶猫更像了,可这位不自知的小公子甚至还嫌不够可爱一般歪了歪头。 嘴角不自觉开始勾起,眼看就要泄露笑意,颜渊赶忙垂下眼帘,漫不经心般移开视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轻咳一声道:“这下可难办,恐怕这些痕迹要一直留在你脸上了。” 放下筷子,似乎叹了口气,担忧的蹙眉,又很快恢复平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李清栎早已经擦干净的脸颊故意揶揄:“别担心,其实小花猫也很可爱的。” 分明是安慰他的,李清栎没有错过颜渊蹙眉的细节,眼眶瞬间红了:“我……我不想当小花猫。” 颜渊只是想逗弄李清栎,可没想把人弄哭。这下可玩儿大了,颜渊这辈子最见不得男人掉眼泪,更何况是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公子。 急忙拉过李清栎,揉揉发顶:“别哭别哭,逗你玩的。已经擦掉了。”大拇指摩挲过他泛红的眼尾,神色认真:“真的,不信你照下镜子。” 水镜上清晰映出李清栎白皙的面容,毫无瑕疵。可看见这一幕的李清栎,眼眶中登时盈满泪水,偏过头去,抽噎道:“我知道……您在安慰我。” 嗯?见他竟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话,颜渊也有些头痛,遭了,自己怕是逗弄过头了:“没事,我可以帮你去除印记。”既然真话不相信就只能硬着头皮忽悠。 果然,李清栎眸子一亮:“真的吗?” 颜渊点头:“自然。灵树有其特性,有灵气所以才能留下痕迹。对了,先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说完没等他回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色泽金黄的鸡蛋递到李清栎嘴巴上:“喏,尝尝自己的手艺。” 嘴唇上突然怼上一块鸡蛋,他下意识张开嘴吃进去,迷迷糊糊就被颜渊拉过坐下继续吃饭。 “好吃吗?” “好吃。”李清栎点头,吃了好几口才回神。自己是怎么坐下的?眼见对面颜渊又夹了一块鸡蛋过来,他的腮帮子鼓鼓的忙摇头:“不…不要了。” 颜渊眼尾一挑,把触在李清栎嘴唇上的鸡蛋缓慢收回,一边盯着他,一边自己吃了下去:“不错,好吃。” 李清栎呆呆的盯着她的动作,不自觉的心跳加速,捏住筷子的手指用力了几分,飞速埋头吃饭掩盖慌乱,耳尖却悄悄红了。 “你看,这回没了。”颜渊轻笑。水镜中,李清栎脸上一片白皙透着粉色。 “嗯嗯。”他没像之前那样纠结,心慌意乱之下,甚至都顾不上担忧自己变成小花猫了,只匆匆看了一眼颜渊手中的水镜。 下次可不能逗的狠了,要是把他真逗急了可怎么好。李清栎没有继续委屈,颜渊心里可算是松口气。她剑斩恶鬼时都未曾动一下眉头,面对如此娇软的小公子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李清栎还在埋头吃饭,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把自己噎死。颜渊挪开他的饭碗:“饱了?” 筷子戳了个空,李清栎疑惑抬眼就撞上颜渊含笑的目光,面色绯红不好意思的乖巧点头:“饱了。”十分应景的,跟着就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饱嗝儿。 打完后,李清栎的脸彻底红透。他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这这……可不是一个公子家该有的仪态,急忙想要补救,顾左右而言他:“嗯……我刚刚看到外面有一只猫,是…是它打嗝儿的,不是我。” 颜渊瞥向门口的方向,似有深意:“的确有一只猫。”那双含笑的凤眸在李清栎身上转了一圈。 “我收拾一下。”李清栎端起盘子几乎是小跑着出门,懊丧的垂下头:好丢脸,猫怎么会打嗝儿呢? 颜渊盯着李清栎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心里补上一句:而且这只小猫打嗝儿也很可爱。 她一只手撑住下巴,一只手把玩玉佩侧身靠在床头,玉佩上的血迹并不多眼下更是凝聚成一个小点,格外鲜红刺目。 手指按上红点,从手指传来灼热的温度腐蚀鬼气,眨眼间手指便被割开一处伤口。颜渊蹙眉,移开手指,指尖已经隐约露出白骨却飞快开始愈合,瞬息间恢复如初。 黑色的鬼气重新运转沉寂,颜渊凤眸一凛暗道:玉佩本是本命之物,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甚至可以视作她灵魂的一部分。今日却两者相克,即便是血契也达不到这种地步。 疑团越来越多,她沉睡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禁地中自己应当发现了一些线索,如今却无法回忆。沉睡时,本命物更是失踪到了李清栎的手上…… 沉思间门口传来声音,颜渊眼眸眯起,握住玉佩的手瞬间用力,随时准备出手。低声喝道:“谁?” “大人,是我。”李清栎被颜渊吓得一抖,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放下玉佩,颜渊若无其事一笑:“小花猫回来了?” 李清栎脸颊还是透着害羞的粉色,却强装镇定:“都已经收拾完了,可是…家里没米了。明天吃饭怎么办?” 颜渊翻身下床,与李清栎并肩:“去集市。” “我……我没钱。”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窘迫,逃亡途中族人给的钱财早已经流失在外。躲在这村子里,他一个男子赚钱的活计也不多,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你知道集市在哪?”颜渊盯着李清栎转而问道。 李清栎点头:“知道。” “那就走吧。”颜渊拉过李清栎抬步就走。 镇子里的集市离村子不远,各种商铺都很繁荣,两人步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集市。 “卖豆腐~”“卖各种瓷器,这可都是好瓷啊,包您满意…” 一片熙熙攘攘中颜渊十分自然的领着李清栎走在街上。 “牵好我的手。”颜渊转头嘱咐他:“别跟丢了。” 颜渊的手如同寒玉一般毫无瑕疵,牵起李清栎的手。两人如同尘世间普通的情侣,十分相配。 “卖包子喽,皮薄馅足——来来来,客官买一个尝尝。”路边摊位上的一位中年郎君笑的慈祥对颜渊道:“来买个包子吃吧,我这的包子保证好吃。这是您的夫郎吧,我跟您讲这十里八村的公子们都喜欢我家的包子呢,买点回去给您夫郎。” 李清栎羞红了脸,想要反驳。颜渊却被老者的话说的高兴,一本正经点头道:“来一笼包子。” “好嘞。” “我们吃不完呀。”李清栎拉拉颜渊的袖子,而且一笼包子要花好多钱可以买很多米粮:“店家,我……我们不买了。” “您的一笼包子,总共十文。”店家装好包子,笑着递过去。 李清栎拦住:“店家…我们——” 颜渊直接给了店家一两银子道:“不用找了。” 路上,李清栎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偷偷去看颜渊的侧脸。 “怎么,不好吃?”颜渊挑眉,拿过他咬过的包子尝了一口又递回去:“嗯,不错。” 李清栎接过包子:“好吃是好吃的,可您给了他一两银子,能买好多粮食呢。”他知道没有权利管颜渊的事情,可是……可是……他不能让大人乱花钱呀。 “没有乱花钱,给我的夫郎花钱不算乱花。”颜渊牵过李清栎的手,眼睛中似乎有光。凌厉的凤眸柔和下来,神色认真专注。 李清栎愣愣地眨眼,嚼了两下包子,说话含糊不清:“可……那也不能花这么多呀。” 颜渊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小脑瓜:“本王有钱,还有之前不是说要叫我妻主?” 李清栎一直称呼她为大人,虽然不说却甚为畏惧。毕竟人鬼殊途,颜渊这个鬼王传闻中更是冷酷无情,那日杀死一群贼人就像碾死一群蚂蚁般毫不在意。 但是此刻李清栎看着阳光下的颜渊,却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十分温和有度的人,并不像传闻中那样。 祖父也说过,很多时候看人不能只有眼睛去看,更要用心去看,有时候传言只是对一个优秀的人的刻意抹黑,并不可信。 “来,唤声妻主。” 李清栎抬头,颜渊俊美的容貌吸引了周围很多公子的目光,他甚至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那位贵女可否娶夫? 这些声音吵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线就糯糯地唤了一声:“妻主。” 声音无意识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颜渊拉过李清栎朗声笑了:“不必理会这些人。”眼神凌厉地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公子。 “我……”李清栎看着颜渊的动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吃醋吗? “你才是我的夫郎,来,吃包子。”颜渊掰开一个包子,两人一人一半儿。 “都让让!都让让!”街市前方一名官差骑着马飞速冲来。 第5章 受制 颜渊盯着李清栎柔和的侧脸,心中…… 颜渊盯着李清栎柔和的侧脸,心中忽地腾起一个从未有过而又理所当然般的想法,也许这便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清栎。” “嗯?”李清栎下意识应道。 只可惜,一阵马蹄声惊破了宁静的空气,官差伏在马背使劲抽打身下骏马,鞭子划过空气猎猎作响。神情几近狰狞,声音嘶哑大声喊道:“快让开!京城急报!”马匹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 但凡靠近路边的商贩路人纷纷避让,马匹冲撞了很多摊子,引得一片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了?” “嘘——我听说呀,是最近边关不太平啊。” “怎么可能,老妇人你又在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 颜渊回头望了一眼官差飞驰而去的背影,倒是若有所思。这个官差身上的血腥气离的很远尚能闻到,一种可能是她本人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更大概率是从别处沾染上的。 更为重要的是——她瞧了一眼自己的指尖,上面凝聚了一丝黑气。这是从官差身上弥散到空气中的,黑气左右挣扎,还发出微弱而刺耳的尖叫声仿若拥有生命。 吵得人头痛,掀了掀眼皮,颜渊眯起眼手指微动,那丝黑气惨叫一声便骤然消散,似乎从未存在。 李清栎没有等到颜渊回话,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弥漫着的尘土,鼻子一皱,突然想到什么一惊。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没吃完的白胖包子赶紧裹回油纸里去,松了口气。裹完后视线移到颜渊手上时却为难起来:大人手里的怎么办? 他不敢打扰颜渊思考,只能眼睁睁看着热气腾腾馅料鲜美的包子染上灰,不能吃了。 等颜渊回过神就看到李清栎紧紧盯着她手里还没吃完的一半包子,眉头紧皱,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了?” “大人的包子脏了。”李清栎说这话时满满都是心疼:“我没来得及包起来。” 颜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叫李清栎难为成这个样子。原来是包子染上了灰尘,令他心疼。 不管周围的熙熙攘攘,人群中掏出钱袋塞进他手里,她的手覆在李清栎的手上,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姿态:“为妻有钱,你都拿着,想买多少包子就买多少。” 李清栎垂下眼帘盯着脚尖,手里的油纸传来阵阵热度。眼睛眨了眨,又酸又涩,心头酸胀的厉害。 从前,他很爱吃包子,哪怕桌子上有再多珍馐美味,他第一个吃的还是包子。引得父亲都笑着打趣自己养了一个省心的儿子,有哪户大家闺秀天天吃包子的。 颜渊的手触碰在李清栎肌肤上带起一阵凉意,回忆的画面如同镜子一般化为碎片。“我……我已经饱啦,我不心疼。”李清栎握紧手中的油纸包,憋回泪珠故作镇定。巴掌大的小脸昂起,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眼神却闪烁着不肯直视颜渊的目光。 颜渊狭长的眼尾略微挑起,低低嗯了一声。自然没错过李清栎一瞬间的怔愣和伤感,不过小夫郎不愿意提起她又何必去勾起那些伤心事儿。 心里不知不觉就把这小公子的称谓换成了夫郎,颜渊竟然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下次,你可以直接提醒我,这样包子就不会脏了。”她走在李清栎身前,声音平淡,留下颀长挺拔背影。 李清栎悄悄跟在她的身后,听完这句话心里忐忑不安:是不是大人恼我了? 还未等他仓惶道歉,颜渊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回头,扯过李清栎的手搭在自己的袖子上道:“扯好了,小花猫。以后说话不必这么谨小慎微。” 李清栎一手拿着包子和钱袋一手拽紧颜渊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随,嘴唇抿的紧紧的,没说话。 颜渊一见李清栎如此单纯无辜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想要欺负,玩味道:“我说过,我不吃人。” 耳畔传来低哑的声线,李清栎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颜渊的衣袖,那侧的脸当即烧了起来,像是熟透的虾米。 大街上人们见这对神仙眷侣,都忍不住投来艳羡的目光,身在目光中心的李清栎却羞得手心出汗,心如擂鼓。望着颜渊的眼睛泛着水色,带着请求。 颜渊却坏心思的装作不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投来目光的人越来越多,李清栎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大人,我们走吧。” 颜渊却如没听见一般,负手而立,任由袖子被他拉扯。 过了许久,李清栎实在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抬头磕磕绊绊地说道:“妻……妻主,我…。” 话未说完,颜渊便把他拉入怀中,眉眼带笑,华美的玄色衣袍遮住了李清栎娇小的身体。向周围道:“带夫郎出游,各位告辞。” 这对情侣应当是新婚燕尔,定是大家太过盯着,人家夫郎害羞了。周围许多已经成家的人会心一笑朗声道:“快去吧,快去吧,带夫郎出游要紧。” 还有好事之人经过颜渊身边时道:“可得好好对你的夫郎啊,男儿家都不容易。” 颜渊都一一笑着应下,随后转身离去。 一段长街走的无比漫长,李清栎埋在颜渊怀里大气都不敢喘。 “好了,出来吧。”颜渊放下衣袖,见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似乎还在紧张。 “再唤一声。” “什么?” 颜渊撩开因走的太急粘在他额头上汗湿的碎发重复道:“再唤一声妻主。” 原就未消的红霞登时又回到双颊,李清栎偷偷看了一眼颜渊就又低下头,嗫嚅着说不出口。 对面那人逆着光,面容俊美如同玉塑 ,心下虽然还有畏惧却并不如开始那般害怕。 爹爹说过,男儿当爱慕上一个女子的时候才会百般思索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想跟在她身边。还说起让他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女人骗了去。 他愿意相信颜渊。 一直慌乱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李清栎半晌期期艾艾地开口唤了一声:“妻主。” 他眉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弧度,乖巧的贴在颜渊的身侧,手仍旧拉着她的衣袍。 颜渊应声答应,看着面容冷漠丝毫美变,实则微微勾起的嘴角早就暴露她的高兴。 牵过李清栎温热的手道:“走吧,不是说还要买粮食吗?” 两人在长街逛了许久,才回到村子。李清栎走了半天,本就虚弱此刻面色也有些苍白。 颜渊点燃蜡烛,搭上他的手腕,舒展的眉头又开始收紧。李清栎身体亏空的厉害,又经受这一次外伤变得更加严重。 她的神情肃了肃,本就凛冽的眉眼显得更加唬人:“你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随后解下了腰间的玉佩系上李清栎的脖颈,认真嘱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解下它。” 李清栎似懂非懂的点头,却也明白这玉佩的重要,他记得当初唤醒颜渊时就是靠的这枚玉佩。 玉佩是她的本命物,尽管如今发生变故护住李清栎却也不难。只要玉佩待在他身上,鬼气经过转化便能滋养他的身体。 颜渊走到桌前坐下,烛火摇曳在她脸侧。一只手抚上天瑕,天瑕正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颜渊清冷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崩裂。她拿着茶盏的手抖了下,看着被气的不轻。 李清栎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敏感的察觉到颜渊的情绪波动,又想起颜渊说的他说话不必谨小慎微。顿了一下问道:“妻主?” 颜渊崩裂的表情恢复正常,在李清栎没看到的地方使劲拍了一下天瑕,几乎用上五成的力度。若是寻常神兵被这一拍早就裂成一堆碎渣,饶是天瑕也一颤不动了。 “无事。” 月光透过窗子洒了一地银辉,李清栎的眼皮渐渐耷拉下去,困倦席卷而来。 颜渊迈步走向李清栎,坐在床榻。一只手扶住他的头部,轻轻放在自己肩头。 偏偏此时天瑕又震颤了一下,引得主人凤眸微眯地瞥向它后,再次平静下来。 天瑕越发放肆,也不知是不是这八百年无人与它说话憋坏了心智。 天瑕竟然说她:主人,没想到你这万年老鬼还能有春天哎。我看呀这小公子也的确长得好看,您收了他,我也能养眼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您这么杀伐果断冷心冷情的鬼也学会了怜香惜玉,当年那只恶鬼也是男的。您连眼睛都不眨就给了他一剑,那男鬼当即魂飞魄散。 这小公子不过是身体不好,您就将本命物都交出去了,当初…… 当真憋是坏了脑子,颜渊盯着安静躺着的天瑕,联想起坐在桌旁时天瑕的话,额头青筋直跳。 “妻主……”李清栎模模糊糊地睁眼看到自己正靠在颜渊肩头,想要起身困意却让他动弹不得。 颜渊抱起李清栎放在床的内侧,自己睡在外侧轻声哄道:“乖,睡吧。” 李清栎睡梦中抓住她的手臂蹭了蹭,沉沉睡去。 盯着李清栎乖巧的睡颜,她想起天瑕说的话:您可知,从此以后您可能不再如往常一般—— 第6章 惊变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颜渊就把天瑕……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颜渊就把天瑕震晕了过去。 八百年过去,天瑕非但没有沉稳持重,反而话痨起来。都说物随主人,天瑕倒一点也不随她,表里不一。 想到这儿信手将天瑕抽离剑鞘,剑身半露,刃如霜雪锋锐无匹,清晰映出颜渊的面容和后面稍显破旧的木门。 正要收剑时,上面却赫然出现一个身影,朦胧地看不真切。颜渊手下顿住,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她倒要看看这黑影意欲何为。 颜渊低头装作观赏宝剑,手指一弹无声在李清栎床前设下结界。转了下身子,故意把后背暴露在黑影眼前。 一刻钟过去,这样大好的时机黑影却无声立在门口,没有任何动作,神情踌躇,仿佛在顾忌些什么。 顾忌什么?略加思索,颜渊盯着剑身映出的黑影,突然笑了。她怎么忘了,黑影顾忌的恐怕是天瑕,天瑕哪怕被她震晕过去仍是三界中赫赫有名的凶剑。 不必说这只黑影,哪怕是一般千年鬼怪也要被吓退三尺之外。 看来还真是自己疏忽了,许是八百年睡得过了头。眸光微沉,手中天瑕瞬息之间归于鞘中,凶煞之气瞬间收敛变得沉寂。 颜渊瞥向摇曳的烛火,神情自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微弱而清脆的碰撞声。 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夹杂着敲击声,无端令人发怵。她的视线停留在不断跃动的火焰上,眸子中冷漠一片毫无情绪。 那双在李清栎面前或是含着笑意或是温柔的凤眸此刻凛冽的可怕,眼帘垂下遮住了森寒冷酷的目光。 耳边传来极其细微的风声,颜渊松松束起的墨发被风吹起,赤色的发带随之飘落。 她静静地看着发带落在手里,便索性将发带缠在手腕,任由墨发恣意搭在肩上,凤眸微眯散漫得紧。 风声后,黑影猛然出现在颜渊背后,烛火倏地猛烈摇晃,空气扭曲一团黑雾朝她后背袭去,这只黑影果然中计。 颜渊微微侧头,嘴角淡淡地勾勒出一抹弧度。心念一动,置于桌案的天瑕便自动落于掌心,黑雾只差丝毫就能碰到衣袍,将她的后心掏出一个洞。 眼皮动了动,张阖间露出眼底隐匿的锐利森寒,浑身压抑蛰伏的力量一瞬间释放。抬手,手臂挥动剑鞘便裹挟着汹涌的鬼气穿透黑雾直接怼上黑影腹部。 力道之大,黑影甚至来不及惨叫,残破不堪的身体撞开木门狠狠摔在院内。它的腹部赫然破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原本漆黑的身体也变得浅淡透明。 颜渊盯着手里的天瑕,晃了晃手腕,外头的冷风顺着大开的木门灌入屋内。黑影摔在院内的一块大青石上,挣扎起身,眼泪从没有眼珠的眼眶往下流淌,嗓子里挤出一声接一声凄厉嚎叫。 由于结契,力量受损。她上次立威看似霸道,杀的却不过是些道行不深的小鬼。唬得了实力平平的鬼众,却唬不住精明的大鬼。 有的信她实力未变,更多的却只是表面信服,就比如曾经被迫归顺颜渊的几大鬼主早就有不臣之心,对颜渊的如今看似全胜的实力半信半疑。 八百年颜渊毫无音信,鬼蜮也不安分。这不,她上次才回鬼蜮露面,这就有人等不及得派人试探。 看来自己若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以绝对的实力震慑众鬼,不出几日鬼蜮便会陷入动乱。 仔细关好门时她回头看了看床榻,怕惊醒了李清栎的睡眠。 床上他睡得深沉,脸埋在被窝里,青丝柔顺地散开,手仍维持着抓她衣袖的动作。 确认好李清栎没被吵醒,她放心了些。黑影嚎叫后,指甲飞速长长竟一把掏出自己的心脏吃了下去,腹部的空洞迅速恢复原状。 颜渊静静盯着黑影堪称血腥残忍的动作,冷声道:“你是晚风手下的副将。”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疑问。 黑影漆黑的眼珠看向颜渊,过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嗓子开口:“没想到,曾经强横无匹的鬼王竟沦落到连我一个弱小鬼魂都杀不死的地步。你说要是那些恶鬼知道了,会怎么样?是被啃食殆尽还是剁成肉酱……你绝对会死的很惨。啊……我已经能想象到你被撕成碎片的样子。” 她早就料到过黑影不会承认身份,要是真的承认身份反倒是反常。“你在找死。”颜渊仍旧淡淡地说道,目光始终盯着远处,从始至终未曾给过黑影一个眼神。 “那也要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实力。”黑影化作一团巨大的黑雾扑上去,狂风折断树枝沙尘漫天。 垂死挣扎,这种手段便是成功伤敌,自己也活不了,又是何必。颜渊站在原地未动,一阵寒光过后,院内风平浪静。她看着澄净的空气,神色莫名。 “王,要回鬼蜮吗?”不知何时白林出现在颜渊面前。 颜渊瞥了一眼白林道了两个字:“晚风。” 白林心下一惊,又见院落里残破不堪,树枝尽毁,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猛烈。“难不成是晚风做的?”晚风也是颜渊手下的鬼将,与白林关系不错,不同的是白林耿直,她却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曾经有传言说晚风背地里与几个心怀不轨的鬼主走的极近,她都未曾相信。可怎么会?当初她们都是跟在颜渊身边一同走过生死的。 颜渊盯着白林的神色变化:“方才有只黑影,虽然她事先弃了数百年修得得身躯化为影子。我却隐隐看见她的右臂闪过一丝青色。” 那青色的纹路虽是一晃而过,却绝不是眼花,鬼类中大多都是黑气缭绕。而鬼蜮中只有晚风是只青鬼,她的属下献出鬼核时,她也会给属下赐予一丝鬼气。 白林皱着眉头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道:“能够清晰看到青色鬼气的程度,这个黑影若是晚风的属下,最大可能是她的副将之一。” “不错。”颜渊点头:“即刻回趟鬼蜮。”事情紧急,容不得马虎。 “是。”面对此事白林也难得正经起来。鬼界门开,两人站在门口,颜渊却突然顿下了脚步。 “怎么了?”白林疑惑地顺着颜渊的目光看去。小小的院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颜渊顿了下对白林道:“等等。” 白林虽然疑惑却只好点头,片刻后颜渊从屋子里出来“走吧。” 清晨阳光照进屋内,李清栎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枝头上的灰雀十分开心。 正开心着呢,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床榻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一种预感强烈的压在心头。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颜渊的身影,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李清栎脸色惨白,嘴唇也瞬间褪下全部的血色。 也许妻主只是出去转转,对,对,妻主只是去转转,很快就会回来。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脸埋在双臂间。门大开着,清晨的冷风灌入屋内,而李清栎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冰冷的地上。 第7章 风雨欲来 蜷缩在角落的李清栎发着抖,…… 蜷缩在角落的李清栎发着抖,本就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逐渐被冷风刮的发红。因为颜渊好不容易有了神采的眼睛再一次变得黯淡。 就好像精心呵护的火光马上就能从灰烬中燃起时,守护之人却忽然不再守候。 他死死抱着双臂,鼻头酸涩。全府上下被灭。慈爱的祖父,将他放在掌心上宠爱的父母……一夜之间全部离开了。 颜渊也要抛弃他了吗?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在脑海里不断放大,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愣愣地抬起头望着门口,无比期盼见到熟悉的身影。风吹过一片尘土轻轻地从院中刮过,凌乱的枝叶哗哗作响。李清栎眸子一亮,踉跄着跑向门口,却只有空空荡荡。 “王,若是晚风真的想要反叛——您能否……饶他一命。”白林低着头语气凝涩,喉头上下滚动,声音罕见地有些沙哑。 晚风素来心机深沉,脾气古怪,引得很多人敬而远之,更有甚者骂的十分难听。唯有白林千年来始终维护,不惜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也不惜得罪了几乎半个鬼界,只是因为晚风曾经替她受过一剑。 颜渊瞥了一眼白林,两人站在鬼蜮的入口处。她的玄色长袍在鬼界越发华美,周身缠绕着森寒的鬼气。 守门鬼兵慌忙跪在两侧,被这震动的鬼气压在地上瑟瑟发抖,白林看着两个发抖的鬼兵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鬼界的规矩你应当是知道的。”颜渊神色复杂,语气却是漠然一片。眸色暗了暗望向前方层层楼宇沉声道:“哪怕是晚风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 白林何尝不知道反叛的下场,藏在袖子下的手缓缓收紧,清亮的眸子染上一抹凝重:晚风——希望不会是你。你绝不能背叛王,绝不能。 “走吧。”颜渊握着天瑕,行走间袍角荡起在空气中划过弧度。暗色金线微微闪烁,光华流转。 凡所经过之处,万鬼臣服,熙熙攘攘的鬼群寂静无声跪伏两旁被颜渊身上散发的戾气与杀意吓得几乎魂散,却不敢挪动哪怕一下。 等颜渊走过,鬼众才敢起来。“老五,你离我远一点。你瞅瞅你,真是怂货。”一只独眼鬼嫌弃地捏住鼻子,唯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对面那只鬼被吓的尿了裤子,听闻这话却陡然挺直腰板,细长的手指头指着独眼鬼,呸了一声道:“我说独眼儿,我怕王那是荣耀,是我对王的尊敬。不像你,整天没个正形,装得像个鬼主似的实际上要是遇上王,屁你都不敢放一个。” 独眼儿鬼翻了个白眼,被气的鬼气都淡了不少:“行了老五,咱们谁还不是半斤八两。别说咱们,你瞅瞅谁敢在王面前吭声。”她指了指周围的鬼:“嘶,多亏咱们这些年没断了修炼。” 好多鬼被颜渊的鬼气震的魂魄都成透明的了,恐怕鬼都快不行了。 老五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也是一阵后怕,拉过独眼儿鬼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你说,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惹了王?不要命啦。” “我只听说啊,咱们鬼界的那位鬼将最近不□□分。” “啥?!”老五惊的跳了起来,原本就挤在一起的五官更加扭曲。 “嘘!小点声,最近咱们都别出门,以免殃及池鱼啊。”独眼儿鬼一把捂住老五的嘴巴,探头探脑的说道。 老五急忙点头:“对对对,事不宜迟。” 鬼王殿的门前无比空旷,只有常年呼啸的风声。大殿宽阔的似乎无边无际,两侧的青铜烛台燃着青色的火焰。 颜渊走入殿内斜靠在王座上,墨发搭搭在肩上衬得她的肤色十分冷白,一只手放在天瑕上,一只手随意在空中乱画。 “散魂咒!”白林心内一惊。 “告诉晚风,我有要事和她商量。”颜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的空气。 白林收回看着空气的目光只能低声应是,转身出了鬼王殿。 颜渊环顾冷寂的大殿,左侧是高大的书架,右侧是冰冷的烛火,冷落寂寥。 “把这封信给裘戎送去。”颜渊对着那片昏暗的角落道。 “是。”昏暗中走出一个侍婢接过信件,沉静无息。原来在两侧昏暗的角落中还有数十个奴才鬼。因为颜渊不喜欢看见这么多鬼觉得甚是碍眼,他们便在昏暗种站着。 颜渊狭长的凤眸微沉,她必须做好万全之策。抬眸望向天的尽头,也不知……清栎如何了。 “主人,您现在的实力甚至十不存一。要是几大鬼主协同晚风一同作乱……”天瑕担忧说道。 本命物与凡人结契相当于她也有了一半凡人的特质,凡间的规则压制着她的鬼气。 颜渊却没有丝毫担忧,摸了摸天瑕,眉梢眼角皆是狂傲之气笑着问道:“你觉得这次是我胜还是她们胜?” 天瑕铮鸣一声,没有回答。无论谁胜,她都会永远跟随在颜渊身边,剑在颜渊则在。 晚风的府邸在鬼界的东边,白林对这条路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一次她走在这条路上却脚步艰难。 可终究是要面对,白林径直走进晚风的府邸:“喂,晚风你在不在?” 里面没人回应,她就一直叫嚷:“晚晚?风风?小晚风?” 果然屋内传来一声凳子被踹翻的声音,随后屋门被打开。青年女子一身红衣,面色憔悴。浑身上下透着阴冷,看向白林的眼神十分可怕,她哑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白林随手便折了院内的一枝桃花,玩世不恭地挑眉道:“小晚风,我这不是来探望你嘛。怎么样?感不感动。哎呀,我说你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也总出来转转。” 晚风却不吃她那一套,抬手便打了过去。青色的鬼气直直拍在了白林肩头,白林后退了好几步仍旧噙着笑意道:“功夫见长。” 晚风的手顿了下,似乎没想到白林没躲。抬头看向白林:“有事快说。” “王说有事儿找咱们几个商量。”白林过去拍了下晚风的肩膀。在晚风没看到的地方,她的神色变得紧张。 晚风眯了眯眼,突然笑了,却带着十足的诡异:“走,我们去见王。” 白林被这笑容弄得脊背发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却又想不起来…… 第8章 风满楼 白林和晚风一起走在去往鬼王殿…… 白林和晚风一起走在去往鬼王殿的路上,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白林眼帘微垂,低头看着那些凌乱纷飞的彼岸花瓣在地上飘散旋转。忽而抬袖抓住了一片飞至身前的花瓣夹在指尖,她眨了下眼睛,那片艳丽奢靡的颜色如前方晚风那身红色衣袍一般炽烈。 这令她猛然回忆起晚风第一次看见彼岸花时所说的话:这花太过艳俗妖异,更何况开在鬼界,养分都是些个腐肉鲜血,说的好听为花海,不好听不过是一大片埋尸地。 当时的晚风仍穿着一身青衣,眉心处生着一枚青色火焰的印记,墨发飞扬。对她尚能说上几句,也不像现在冷起来透着阴寒,那双冷冷的眸子也变得像是淬着毒液的毒蛇对你吐着信子。 白林抬头,鬼界的天穹一如既往的苍凉,火红色与黑色夹杂在一起如同不住燃烧下坠的流火。说起来晚风是何时不再穿青衣而穿红衣的?又是何时成了这幅样子,她竟已然记不清了。 若是晚风当真企图反叛,鬼王殿下要杀她已是必然,王不能留下一个随时可能造反的叛徒,就算王心软留情,鬼界部众也绝不能容。这条路通向的也许不是鬼王殿,而是晚风的葬身之处。而自己就是亲手将她推到死亡的人…… 沉默寡言的晚风突然回头望向白林,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勾了勾唇角。 趁着她未回神时,手指轻抬便取走了她手指尖这片花瓣攥在手心,低声问:“王找我有什么事?想必不是要商议要事,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白林瞳孔骤然紧缩,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突然收紧,心脏跳的飞快。她到底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他说王怀疑你串通鬼主反叛吗?还是告诉他王在大殿之上设了散魂咒?! 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眼皮轻颤。她的手顿了缓缓松开旋即拍了下晚风的肩膀。 两只眼睛直视着晚风露出有些疑惑又有几分讶异的神色:“王的事,我怎么知道,我是她的鬼将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再说了,我又不是报信员,还得负责给您老人家通知。不过——你若肯笑上一个,我现在就先去王那里打听一下过来告诉你。” “那倒不必了。”晚风意味深长地斜睨了白林一眼,重新陷入了阴沉。 白林见状默然:“我们快些,恐怕王等的着急。” 鬼王殿中颜渊手上拿着一本书,半侧脸在阴影里。烛火从侧面投过,映着她的睫毛格外纤长,眉眼疏离。 “拜见吾王。”白林晚风二人半跪在地,恭敬行礼。 “起。”颜渊淡淡地瞥了一眼青鬼晚风,搁下了手中半卷的书册。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灰色身影纷纷退散。手臂轻抬,殿门合拢发出一声巨响。 晚风垂手,哑声笑道:“王把这些最为忠诚的奴才都扔了出去,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颜渊却未曾在意这番挑衅的话,盯着晚风道:“青鬼,鬼界看似平静,实则一团混沌,任由你天纵聪明也难以操纵。”她掀了掀眼皮,语调平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檀木桌案上,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想。 晚风心机深沉,当时随她征战时出谋划策,虽说主意阴损却也确实解了一些燃眉之急。青鬼向来为众鬼不耻,颜渊却力排众议,封了她为七鬼将之一。 晚风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嘴角却越勾越大:“您以为我不知您叫我来的用意吗?无非是你修为大损,不能以雷霆手段直接对我动手。”她挑眉,手臂从红衣中伸出来,露出的一节手腕却青白的厉害。 风透过窗户吹进殿内,那本搁置在一旁的书册随之翻动,正停留在一页上,上面寥寥几字:青鬼一途,若想维持魂魄,要以凡人血肉为辅或吞噬强大鬼魂滋养。 颜渊在看到书册上的文字时就知道晚风一定会来。她相信晚风的手段和聪明,不会连这一招简简单单的请君入瓮都看不出,更不会派人试探下手的时候做的这么粗糙,也没预料到自己会回鬼界对她起疑。 不过是引她主动找上门罢了。 “你漏了一件事。”颜渊平静地摸了摸天瑕,眼眸一厉便淬上了杀意:“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修为大损?” 外面的天空倏地沉了下来,乌压压的云密密麻麻一层一层叠在一起,风声大作。 白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向晚风的眼中弥漫着悲痛:“你……真的背叛了王,我要听句实话。” 晚风听见白林的声音明显僵硬了一瞬,她背过身子只给白林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与你何干。” 四个字彻底切断了两人之间几千年的情义,白林狠狠闭眼,睁开时便恢复了平静。 “王,属下请愿将青鬼压入水牢。” 入水牢是鬼界可怖的刑罚,无论是多么修为深厚的鬼类进去也要生不如死。却——能留下……性命 颜渊缓步走下王座,紫金靴一步步踏在金石做的台阶,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阵阵金石之声。不再收敛气势,浓郁的黑色鬼气缭绕在天瑕剑身,玄衣翻飞,铮鸣声天瑕猛然出鞘。 一道巍然剑光粲然而去,剑尖一点寒芒直奔晚风咽喉。剑还未至,咽喉处已是刺痛,从皮肤渗出点点鲜血。晚风心中暗暗惊叹:颜渊修为必定受损严重,此刻不过强撑罢了竟还能有如此修为。 飞身后退,眼睛眯起,手中赫然藏着三枚泛着青色的毒针。剑尖逼近时,嗖的一声,毒针直直冲着颜渊的心口而去。 避开毒针,剑势必变,不避则毒针入心性命不保。晚风笑的玩味,王,你会怎么选? 颜渊盯着毒针,手臂却丝毫未动,稳得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 晚风一直未变的脸色终于变了,剑势未改,天瑕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她的腹部溅起一片血花,从她身体中流出的血液也是青色。 她伸手抓住剑身,一声暴喝硬生生将身体退出数米,腹部的鲜血汹涌而出,手死死压住伤口,晚风脸色苍白警惕地看向离自己极近的白林。 自从二人开战,白林还没出手。 出乎意料地,颜渊闲庭散步般走至晚风身边,丝毫没有中了毒针的迹象。甚至能够散漫地甩了甩剑尖的血珠,凤眸夹杂着猩红的血色道:晚风,你就真的信了鬼主们说得我实力大损吗? 第9章 受伤与成亲? 晚风自信的神色在听到这…… 晚风自信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了一丝动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深沉的情绪。 被天瑕贯穿的伤口随着时间过去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青色的血液染红了红色的衣衫,有种诡异的对比,她轻咳了两声却引得剧烈疼痛。 从按住伤口的手指缝中源源不断涌出血液,晚风面容阴沉:“鬼主为什么要骗我,颜渊,你不必强装着胸有成竹。八百年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无人可挡的鬼王?笑话。” 尽管形势与她设想的十分不同,她却仍旧翘着嘴角,眼睛自信的盯着颜渊。就像是,颜渊早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颜渊眯了眯眼,眸子中泛着冷色,语气之中却多了份感叹:“晚风,我曾经把你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你太令我失望,鬼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手上的天瑕剑再一次搭上晚风的喉咙,只需微微用力就能刺穿她的喉咙,彼时魄散魂消。 一直未动的白林此刻突然跪在地上,双膝与地砖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终究是不忍心晚风殒命,她从脖子上拽下一个类似于勾玉的东西“王,饶她一命。” 这勾玉是当年颜渊送给她的,代表一个承诺,没想到她要用到这儿。 颜渊瞥见白林的举动却无动于衷,剑尖处缠绕的鬼气不住翻腾,眸子也变得猩红一片。 无论何种鬼类在情绪起伏跌宕时都会有发狂的可能,而所有鬼类中又以厉鬼为甚。 按道理,颜渊这种厉鬼早就不该如此轻易就会发起狂来,但不知为何自从结契过后她的情绪就越来越难以自控。 天瑕剑裹挟着巨大的力道向下刺去,一时间鲜血四溅。见了鲜血,颜渊眼中的赤红色方才淡去很多。天瑕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之人的肩胛上,这人……的血是红的? 白林?颜渊拔剑归鞘,眉头紧皱。她半蹲下去在白林的肩头发现了一朵桃花,替身符…… 白林肩胛处的伤口虽然严重,却不致命。天瑕的锋锐太过惊人,几乎搅碎了她大半肩胛骨和经脉。 空荡荡的大殿中早就没有了晚风的人影儿。 “我偿还她了。”白林低着头,手按在肩胛上低低地对颜渊说了一句。说的是当年晚风替她受过一剑,这次她算还了。 颜渊快速封住了白林的穴位,止住流血,从她肩头拿下了那朵桃花,也不禁感慨道:“果然是狡兔三窟。” 白林静静地看着那朵桃花,没想到晚风竟然早就把一切算计好了。包括她每一次去,都习惯折上一枝桃花,晚风料到她要来索性就在桃花上设了替身咒。 替身咒,顾名思义关键时刻可以令旁人为自己替身承受伤害。她应当感谢晚风没有将承受处换成心脏吗?还是说晚风仍旧顾虑着一丝情义。 “晚风虽然未死,经过此番鬼界也能安定不少。”颜渊收回天瑕,语调冷的能够结冰。 白林踉跄着站了起来,然后又跪在地上道:“我甘愿受罚。”她不但没有帮助颜渊,甚至想让颜渊饶过晚风性命。这种行为,与反叛何异。 颜渊沉默半晌,手中天瑕突然刺向白林。白林闭上眼睛,伴随着咔嚓一声,耳边洗响起平平淡淡的声音:“罢了。” 睁开眼睛,勾玉在地上碎裂,颜渊转身离开。 “此后的事情你和裘戎处理吧,凡是与晚风交往密切的鬼主全灭不留。”颜渊背对着白林,殿门已开。 白林领命:“是。” 李清栎等了四个多时辰,等到天色慢慢变黑也未等到颜渊。他撑着地面看向门外,才终于站起身来。 由于虚弱,一阵眩晕让他刚刚站稳的身体不住摇晃,一天的水米未进李清栎的嘴唇变得干涩,苍白。 他告诉自己颜渊不会回来了。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自己不该期望那么多。颜渊是鬼王怎么可能会娶自己一个普通凡人,又怎么会真的陪在他身边呢? 白色的中衣并不十分宽大,穿在李清栎的身上却衬的他更加病弱。挪着步子走向床边,经过桌子时却被桌角撞到腰侧。 疼痛令他微微清醒,抬起头突然在桌子上的茶盏下面看到了一封信件。几乎是瞬间,顾不得一切,李清栎抽出了那封信。 信封上写着颜渊二字,游云惊龙,铁画银钩,右侧则写着清栎亲启。 心脏几乎跳的蹦出胸腔,李清栎拿着信转瞬笑的像一个孩子,笑容甜到像含了蜜糖。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几字看起来十分潦草,应是匆忙写的:清栎,鬼界要事,一日必回,勿念。 他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把信放在心口处:她会回来,她没有抛弃我。 颜渊匆匆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李清栎怀里死死抱着那封信乖巧的睡着,身体却蜷缩成一团。 她暴躁的情绪在看到李清栎的时候奇异地平和下去,眼神也变得柔和。突然神色一变,手掌捂上胸口闷哼了一声。 这声音却吵醒了本就睡得极浅的李清栎,睫毛轻颤,唔了一声。 睁开眼就见到颜渊坐在床边,俊美的脸庞离的极近。李清栎几乎是下意识死死地扯上她的衣袖,眼神倔强又委屈。 颜渊笑着扯过李清栎,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怎么?小夫郎想为妻了?” 李清栎红着脸,把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也不知想到什么,昂起头小声道:“妻主,别离开我。” “不会。”颜渊眸色认真,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专注,好像天上地下眼中只能容下这一个人。 胸口痛的更加厉害,颜渊的额头出现了几滴冷汗,她强撑着维持表面的平静。 李清栎却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颜渊身体变得越来越冰,抬头看去就见颜渊的嘴脸溢出一丝血迹“妻……妻主。” 颜渊伸手抚上胸口,缭绕鬼气中一根长约三寸的长针透着青色从胸口处缓缓出来。 晚风投掷毒针时,她只震碎了两根,其中一根却直直插.入胸口,以至于现在发作。 “无事。”抽出毒针,颜渊脸色好上很多,她轻轻一捻,那针就化为乌有。 “担心为妻,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颜渊俯下身体,盯着李清栎的双眼。 李清栎的眼神十分迷茫,愣愣地看着颜渊软软地问:“我?”语调微微上扬,尾音带着几分沙哑。 “我们成亲吧。”颜渊看着李清栎懵懂的样子,忽而咬上他小巧的耳垂,低哑的笑了。 第10章 成亲前夕 李清栎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 李清栎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张了张口磕磕绊绊道:“成…成亲?”虽然问出声来,声音还是小的像蚊子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因为紧张和震惊杏眼睁地溜圆,像只软软乎乎的兔子受惊后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团儿。 他一只手抵在颜渊的胸口,心脏跳的飞快。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盯向颜渊,烛火摇曳着看不清她的神色。 随着时间推移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堆积在胸腔里发酵,连带着喉咙都在发紧。 他的手颤了颤,万一,万一……大人只是开玩笑,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越想越是泄气,李清栎眨了眨眼,细碎的眸光慢慢带上失望的晶莹。 也许自己不该问的,想着便想把头埋进被窝。 “自然是真的。”颜渊见他要钻进去,一只手扶正他的脑袋顺势叉入他的发间,轻笑一声。 手下的发丝也向这个人一样柔软,凤眸含笑,似乎对李清栎这样一本正经又乖巧的模样有些无奈。难道自己这么吓人吗? 颜渊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抵在李清栎的额头上,两人的鼻尖相触,发丝飘落,彼此气息交缠。 她专注地盯着李清栎,面色认真低声道:“清栎,你可愿做我的王夫?从此沧海桑田,之后的万万年永不相离。”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也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可一旦认准了一个人,那便是心之所向,永不后悔。 从前的百年千年,我从未遇到过动心的人,可从见到你这小公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动心了。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夫吗? 李清栎浑身一震,下意识紧紧抓住颜渊的袖口不愿松开。委屈巴巴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笑容却突然如同桃花一般绽开,然后从眼角留下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下巴坠落。 颜渊慌忙接住泪珠,抚上他的眼尾:“清栎,是我…惹你生气了?” 李清栎的泪水坠在她的指尖像是烈焰一般滚烫,灼的她心痛,颜渊蹙眉,胸腔里的心脏突然收紧,有些意外的难受。 与此同时,挂在李清栎脖子上的玉佩闪过一丝猩红的光。 “没有,妻主,我,我愿意。”李清栎见颜渊皱眉,胡乱抬手擦去眼泪,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伤口,伤口又疼了?” 他看向颜渊心口的位置,眉头皱的紧紧的。 “好。”颜渊抓住了李清栎擦眼泪的手按在床上,沉声应道。 “好?”李清栎歪头,目光疑惑地看向颜渊,眼眶还红彤彤的,吸了一下鼻子。 “明日我们便举办大婚。”颜渊故意逗弄地抬起他的下巴,眉峰挑起:“你说好不好?” 从下巴上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的脑袋一时都放空:“好~”李清栎都没听清就呆呆地点了头,又软软地答应。 直到看见颜渊玩味的笑容方才小脸一怔:“明…明天?” 随之而来的就是颜渊的朗笑,她一只手靠在床头,正侧着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李清栎愣愣的模样。 突然从门缝处钻入一只纸人,颜渊一伸手那纸人就停留在她的指尖不动了。 颜渊瞥了眼门口,确认没人后翻身下床,坐在桌前,面色恢复了平常的冷淡然后骤然沉了下去。 纸人明显缺了一角,断口平整,应是利器。虽说这纸人只是她随手制成,也不是一介普通凡人可以察觉伤到的。 是谁? “妻主,怎么了?”李清栎从被窝里一点点探出头,眼睛是满满的好奇,从烛火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颜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颜渊随手隐去纸人,转过身对李清栎道,隐去眼底晦暗的情绪。 随手解开外袍,扔到椅子上,华美的衣袍就这样被随意扔到一旁。 她拉过被子躺下,正瞥见李清栎绯红的脸颊:“清栎。” “嗯?”李清栎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睫毛一颤一颤的,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耳垂突然被舔了一下。 李清栎浑身一颤,终于睁开眼睛:“妻…妻主,我们…我们还没…没成亲,不能这样。” 娇小的小公子,脸色潮红,眼睛湿漉漉地盯着颜渊。 颜渊伸手抚上他的脸侧,然后俯身下去,亲上了那一张一合的朱唇。 两人气息纠缠,李清栎下意识乖巧地闭上眼睛,随着亲吻从唇齿间溢出一声呻.吟。 这一声既软又媚,颜渊简直快要疯了。但看到李清栎对她一副全身心依赖和信任的模样,颜渊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李清栎呼吸急促,朱唇轻启,身体软的像一滩水一样,他睁开眼睛就见到颜渊勾唇轻笑的模样。 “睡吧。” 颜渊伸手将他拽进怀里,然后安静地闭上眼睛。 妻主为什么停下来了?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还是?李清栎眨巴着眼睛,心中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落。 “别瞎想,明日便是大婚,你可要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的折腾。”黑暗中颜渊扶住他的后脑按在自己胸前,故意将“折腾”二字咬的很重。 李清栎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热的发烫。在颜渊的安抚下逐渐沉沉睡去,睡梦中还模模糊糊地抱住颜渊软软地唤“妻主?” 颜渊拍了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道:“我在。” 似乎听见了颜渊的声音,李清栎逐渐安稳,往她的怀里拱了拱咛叮一声又睡了过去。 颜渊顺着他的脖颈看到了她的本命物玉佩,沁入玉佩的血珠静静地待在那却又十分刺目。 解除隐匿法术,纸人从手中浮现,她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纸人缺失的一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原本蔫下去呆滞的纸人一瞬间生龙活虎在她的指尖上蹦蹦跳跳。 颜渊盯着纸人,分出一丝鬼气与纸人相接,脑海中闪过柳氏回去后就整日唯唯诺诺时不时喊着有鬼,画面最后一根桃枝削去了纸人半个身体。 一道犹如世外高人的沙哑声音清越一声喝道:“速速回去,禀告你的主人不可作恶,再有触犯定斩不留。” 咔嚓,桌上的水杯毫无征兆的碎裂。颜渊盯着外面的月色,神色冰冷:“很好。” 她冷下神色,伸手重新放出那个纸人:“传话给她,若再干涉,她的山门都要遭殃。” 第11章 大婚(一) 桌上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倏地…… 桌上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倏地灭了,颜渊的眉眼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清冷凌厉。 随后随便召来一个小鬼,也不知吩咐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李清栎早早地便醒来了,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侧的颜渊。 颜渊正沉沉地睡着,一只手仍环着他的腰部没有放开,睡着的颜渊没有了平时的凛冽和冷峻,多出了一丝柔和和沉静。 “醒了?”颜渊睁开眼睛看向李清栎,顺便给他掖了下被角:“你的身体虚弱,注意不要着凉,鬼界不比凡间。” “鬼界?”李清栎这次反应的还算快,脑子一下清醒过来,转头就去看周围的布置。身下是能睡下五人宽的床榻,前方是轻柔的青色纱幔,透过纱幔能隐约看见数不清的青色烛火。 颜渊有些担心李清栎会对突然来到鬼界害怕,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又凑近吻了吻他的唇道:“娶王夫进门是一定要在鬼界办的,众鬼都期望见证我们成亲,你若是害怕,我们便推迟些时日。”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生怕李清栎会更加害怕和紧张。 李清栎虽然惊讶,却并不十分害怕,他定定的看着颜渊忽然摇头道:“我不怕的。” 颜渊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是真的不怕还是假的。” 李清栎想了半晌,然后十分认真的回答:“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王,婚服已经备好。”帐幔外一只鬼侍躬身请示颜渊。 颜渊随意道:“放在那吧,你退下。” 她看向李清栎的眼神却不像语调那么平淡:“清栎,走,我们试一下。” 帷幔打开,桌案上整齐地叠放着两套婚服,一件红衣夹杂着墨色,一件大红婚服金丝绣成,上缀明珠,下面裙摆的流苏都是以百年以上的河蚌吐出的珍珠穿成,金线更是采了金子的精华而做,整件衣袍光彩夺目。 看款式就知这件是给李清栎的,李清栎跟在颜渊后面,在看到这件华美非常的衣袍时几乎不敢相信,还往后退了几步。 颜渊及时抓住他的手道:“过来试试,这是鬼界最好的绣夫们制作成的,为此还累倒下了几个绣花样的绣工。” 李清栎被拽到前面去,面对这样的优待和温情有些怯懦,却还是顺从地换上了这件婚服。 大红的婚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洁白剔透,当真是肤如凝脂,手若柔荑。腰带束着,更显得他的腰仅仅盈盈一握。 乖巧妩媚在李清栎的身上完美融合在一起,颜渊看着他只觉更加心动。 “清栎,你很美。” 李清栎听见这句话垂下眼帘,羞的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又抬头轻声说道:“妻主也很俊郎。” 颜渊一向只穿玄色长袍,虽然好看,但是突然穿起红色衣袍,便更加惊艳。与平时冷酷无情的模样判若两人,像是世俗的贵族女子写意风流,潇洒如风。 她仍旧随意地以红色发带束发,漫不经心般负过手去:“通知鬼众,今日可以畅怀纵情撒野,只要不出大事,皆可。” 自然,但凡这只鬼还长一点心眼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惹出什么事儿,撞上鬼王大婚的日子。 这个消息一通知到鬼众那,全部的鬼都炸开了锅,到处都在讨论。 “你说,咱们王什么时候竟然有王夫了?我不是记得你说过,咱们王是一心只有鬼界和三界的大事吗?” “是啊,是啊。咱们王这都几千年了,也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就连咱们得鬼界第一美人儿,王都是不屑一顾。我还听说啊,那次顾姬为了嫁给王可是闹了一通呢,这次王要大婚了,你说她会不会再闹啊。” 另外一只鬼哎了一声,摆摆手,不赞同道:“不可能,顾姬只要还有脑子就知道咱们王对她没意思,要是他真敢闹,恐怕王这次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一群鬼瞬间嘘声一片,然后一个年长些的鬼站到前面道:“大家别嚷嚷了,王大婚,咱们怎么也得备点礼物啊。” 这下鬼众们都泛起了愁,要是说王让她们打打杀杀还是怎么样,她们都能做到,就是这礼物确实有点难。 “咱们快先散开吧,我得赶紧回我的老窝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 “对对对。” 一群鬼这就又一哄而散,急忙回去找礼物,整个鬼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这边颜渊正在安顿李清栎:“清栎,大婚的仪式繁多,你先吃些点心。”这些点心都是她派遣鬼兵们从凡间带回来的,每一样都是凡间数一数二的美食。 李清栎害羞的点点头,吃下了几块糕点。随后有几个鬼侍过来,为他化妆整理婚服,一个年长的鬼侍嘱咐道:“王夫,一会儿您要从鬼门处乘坐花轿来到鬼王殿,王会在此迎接您。” 李清栎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只知道颜渊会在这里等他就够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颜渊站在门口,安慰他,临行前还往他的手里塞了两块糕点,悄悄嘱咐道:“不用管那么多规矩,要是饿了就吃上些。” 第12章 大婚(二) 颜渊看着李清栎还真是不放…… 颜渊看着李清栎还真是不放心,偌大的鬼界他本就不熟悉甚至还会害怕,此刻却还要放他一个人去鬼门处,自己不在他身边。 “清栎,不如我陪你一起去鬼门。”颜渊蹙眉,伸手抓住李清栎纤细的手腕,制止了他前进的步伐。虽说这般实在不合规矩。 不过她本也未曾想过遵循过什么规矩,向来顺心而行。放眼望去莫说鬼界便说三界中又有何人敢说出一个不字。 旁边的鬼侍们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王和王夫亲近的场景,恨不能退出三尺之外。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缠绵,王一向或淡漠或冷酷凌厉的眼睛中竟盛满了怜惜与心疼。 也许王夫不知,但跟随颜渊身边多年的他们自然知晓从前的王虽然身为鬼王却未有一刻放松,面对王夫时却总能露出笑意。 鬼侍常年默然,日复一日做着枯燥无味的事情,几乎已经麻木,更逞论这些七情六欲的东西,但见到如此场景也微微动容。 两人大红色的婚服紧密挨在一起,就像此刻鬼界天空中的火烧云一般瑰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妻主,我没事的。”李清栎微微摇头,悄悄红透了耳尖,墨发如瀑。他将一只手放进颜渊的手上,静静地专注地看着颜渊。 大婚怎么能马虎行事呢?虽然他不是鬼界的人可也知道就算是在凡间也要严格遵守大婚礼仪和规矩。 自己不能叫妻主为难,更不能让妻主失去威仪。李清栎虽然抿唇,眼中却带着请求和倔强。 见李清栎执意如此,颜渊也只好顺着他来,面向前方特意吩咐下去:“鬼门处,由白林执礼引渡。” 她背脊挺拔,烈烈红衣随风翻滚,众多鬼侍们跪伏在地。 十里红妆,数不清的绫罗珠宝或由漆盒装起,或干脆洒落路旁作为装饰,红色的丝绸铺散开,一直延绵到鬼门处。 鬼界本不生凡俗之花,凡能在鬼域扎根的无不是灵根鈡萃,千百年难得开花。但此刻鬼王殿至鬼门周边竟开满了桃花,花瓣纷扬坠落在李清栎的发间,婚服,如同在他身上坠了一片朝霞。 李清栎走在柔软的丝绸上,看见这漫天飞舞的桃花,如此盛大和奢华。一瞬间心里些慌张,脚下想要退却。他急切地想要回头去看颜渊却被一旁的鬼侍拦住了。 “王夫,这些桃花本不该生地如此之快,应还有三年才能繁盛。王以鬼气和修为催生,又灌溉了灵泉水才能得此盛景啊。”鬼侍的声音十分低沉甚至还沙哑得厉害,但李清栎却从他的语气中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们从未见过王这样用心对待任何一个男子,只希望王夫不要辜负了王的一片情深。 便是鬼侍这般从不多话的人也忍不住对他说起这些桃花。 想必是很难的,李清栎跟随着鬼侍们向前走,咬了下嘴唇。 他心里默默地想,妻主想要这些桃树开花定然废了不少心血,一方面很心疼妻主,觉得不必这样。可另一方面,看到这漫天桃花又心生甜蜜,像含了一块甜滋滋的蜜糖,一直甜到心里,鼻头莫名有些酸涩。 李清栎的脸颊红彤彤的,又似那些桃花一般粉嫩,当真是面若桃花,眉眼含情。 长长的婚服拖曳在地,白林在鬼门处守着脸颊还十分苍白,仅仅一日功夫被天瑕伤过的地方还没有好转的迹象,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李清栎没有见过白林,却见过周围的鬼们都以她为首,也能猜到几分眼前人就是妻主说的引渡人。 “拜见王夫。”白林拱手行礼,一顶花轿缓缓落在地上,由四个轿夫抬着。只不过这四个轿夫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整个身体都快隐没在黑雾里。 李清栎点头示意,似乎有几分拘谨,抬起头道:“谢谢白引渡使。” 白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王夫请上轿,王特意派我在此恭候。” 李清栎的目光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隐隐从这笑容中看出几分悲切。虽然知道他不应该干涉,可终究没有忍住。上轿前回头对白林道:“世间总是艰难,妻主曾经说过无论怎么样都要爱惜自己。” 虽然她不知道白林是因为什么如此悲切,但无外乎都是些感情纠缠,或是亲情,或友情又或是爱情。 妻主定然知道白引渡使的现状,可她却毅然派他前来,一来是因为妻主器重,更多的是恐怕是有几分惩罚在。他坐在花轿里手心汗湿,心里开始忐忑:我……我刚刚在说些什么。妻主这样安排肯定有自己的用意,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干涉了妻主的决定。 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经常对他说的:男子无才便是德,出嫁从妇,三从四德。 他也曾经听说有的名门望族中,男子干涉妻主行事,妻主一怒之下将夫郎一封休书扫地出门的。那些男子成了弃夫,几乎成日以泪洗面还被他人戳脊梁骨骂没有夫德。 想到这里他的手又紧了几分,睫毛轻颤,心里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我……我不该多嘴的。 长街旁鬼们都扎成堆,鬼挤着鬼,还有人被挤得跳脚往其他鬼身上爬的,喧闹声把李清栎拉回现实。 他的头上盖着一方红盖头,长长的流苏在眼前隐隐摇晃。 “去去去,离我远点,我要看。”鬼群中属两只鬼最能闹腾最能挤,正是之前说最近不太平要躲躲的独眼儿鬼和那个老五。两只鬼不一会儿就挤到最前面,刚看到花轿两只鬼就浑身僵硬,连忙后撤。 “独眼儿,是我眼花了吗?”老五使劲揉揉眼睛,去晃独眼儿鬼,神色慌乱。 独眼儿鬼站了半晌才回神,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黑漆漆的转了转,点头道:“没看错。” 老五怔怔地看向花轿离去的方向,细长的手指下一秒就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哎,不疼。” “你是鬼!!!要说多少次!你掐自己那点魂气能疼吗?!”独眼儿鬼气的一脚踹过去,差点把老五踹进墙里。 “这么说,那四个抬轿子的轿夫——”老五被踹了也来不及反应,反倒是神色紧张兮兮地,小声嘀咕。 “没想到,王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说是为了王夫还是?”独眼儿鬼十分无奈地过去把老五从地上拽起来,神色复杂。 也不知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独眼儿,咱们还是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次总是傻憨憨的老五也沉思了一会儿,拍着独眼儿一脸沉重。 独眼儿还没来的急回应,老五突然神色一变,声线颤抖,似乎比刚才看见的事儿还要难受。 结果,“完了,我把礼物丢了。” 老五颤颤巍巍的声音在独眼鬼耳边响起,差点给她气的背过气去,虽然她们本来也没呼吸。 她揪着老五的耳朵,嘴巴张的都能把老五的脑袋装下:“那可是咱们洞府里唯一找到的一颗鬼工球,快找!” 李清栎待在轿子里,外面的乐师演奏乐谱,笛声箫声合奏,唢呐高昂欢快喜庆。 众鬼随着花轿一路来到鬼王殿,瞬间停下喧闹。 寂静中,颜渊的脚步声便格外明显,她越走越近,然后在花轿前停下。 鬼侍搀扶着李清栎从花轿出来,跨过火盆。 颜渊凑过去握上李清栎的手道:“怕不怕?” 李清栎仍是摇头:“不怕。” 白林站在鬼王殿前道:“吉时已到,拜堂。” 李清栎怔愣了一下,不是还有一项妻主为他立规矩和训诫才对吗?无论多么尊贵的男子出嫁,都免不了这个规矩,表示之后言行举止都以妻为准,恭顺柔嘉,更是为了树立妻主的威严。 见李清栎站在那里未动,颜渊扯着他的手就向前走去:“我不愿给你立什么破规矩,有我在,你做什么都无需谨慎小心。更何况,我的威严不是用在自己夫郎身上的。” 她的声音平稳温和,像是在随口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丝毫不知这席话在李清栎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握着李清栎的手分明带着凉意和并非人类的冰冷,李清栎却觉得从未如此安定和温暖。 嘴角微微上翘,杏眼闪烁泪光,何德何能,他能嫁给这样一个女子。想过推拒,妻主虽然宽容,自己不能这般不识大体,可嘴张了又张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颜渊坚定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跃过这一步骤众多小鬼们也都十分震惊,她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天下间有哪个男子能跃过这一步去。 不说凡间的皇后,就说天后成亲的时候也没逃过。 可颜渊不管这些熙熙攘攘,更不管她们心中怎么想,只牵着李清栎的手来到鬼王殿。 “共拜天地。” 颜渊肃穆了神色拉住李清栎,两人对着天地郑重一拜,以天地为证。 “夫妻对拜。”两人相对着,李清栎从盖头下面看见颜渊卓然身姿。 “礼成,送入洞房——” 听见这一声李清栎的心怦怦直跳,颜渊拉住他的手轻声笑了:“清栎。” 她声音清朗,俊美的面庞染上一抹温度,不再冰寒。 “嗯…”李清栎垂下眼帘,羞涩地回应。 “参见王夫——”众鬼朝拜,此后李清栎便是鬼蜮中的王夫,也拥有了颜渊一部分的权柄。 “起吧。”颜渊抬手,凤眸看向众鬼时却沉了几分,眼底划过一丝杀气,随后隐没。 “白林,酒席你去安排。”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白林,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实在称不上什么好态度。 白林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沉声领命离去。 鬼王殿的寝室内,纱幔全部换成大红色,蜡烛也换成一对龙凤花烛,殿中一颗夜明珠在角落的黑暗中莹莹发光。 李清栎坐在床榻上,听着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今日,他就要成为颜渊的夫郎。 嘎吱,门被推开。颜渊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缓缓揭开了他的盖头。 “清栎,有没有人说过……” “说过什么?”李清栎原本还在紧张,此刻好奇却占了上风,圆溜溜的杏眼盯着颜渊,朱色的唇一张一合。 “你很美。” 烛火下的李清栎更加俊俏,小公子软软的看着她,眸色专注。 听见这话,李清栎又羞涩起来,红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脸颊,粉红粉红的,让人想要欺负地让他哭出来。 颜渊的眸色暗了暗,伸手端过交杯酒,两人饮尽。 “清栎,吾心悦你。”她把李清栎按在床榻上,靠在他的耳边,声音略带沙哑。 从耳朵传来的气息让他身体一颤,引起一道酥麻,只一下李清栎就觉浑身失去了力气。 “妻……妻主。”他一边颤栗喘息,一边又慌张地又去依赖颜渊。 颜渊吻上他的额头,微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脸颊,最后落在那张微热的朱唇。 唇瓣轻启,颜渊不住地索取李清栎的香甜,手从他的脸侧滑到脖颈,最后落与腰侧。 “嗯……妻…妻主——”李清栎的腰侧极其敏感,全身都在颤抖,从腰处传来的酥麻瞬间席卷全身,他的眼睛微微失神,唇瓣被颜渊蹂.躏地有些发红。 从唇瓣中溢出带着哭腔的呻.吟声,他扯着颜渊的袖子,却情不自禁将身体凑上去,享受这样的欢愉…… “清栎……”颜渊的眸子紧紧盯着李清栎的每一个动作,然后扯下他的衣带…… 第13章 布局 李清栎的性子软软糯糯,就连唇瓣…… 李清栎的性子软软糯糯,就连唇瓣也是软的,轻轻碰触后便忍不住更多的索取。 颜渊拉下他的衣带,一路向下,引起他不住的喘息和叮咛。李清栎眼尾泛红,在颜渊的动作下逐渐有了哭腔,他紧紧抓住颜渊的肩膀轻声委屈道:“妻……妻主。” “我在。”微凉的气息撒在李清栎的脖颈,低哑的声音在寝殿内回响,颜渊轻柔地扶住他的后脑,吻上他泛红的眼尾,动作却越发肆意……一夜纠缠…… 鬼界是没有阳光的,清晨到来只是不那么昏暗罢了,床头的龙凤花烛燃了一夜,点点蜡油滴在地上。 床上,两人的墨发交缠在一起,格外和谐缠绵。颜渊睁开眼睛,看向怀中的李清栎忽地勾起唇角,李清栎的睡姿十分乖巧,整个人都陷进她的怀抱,睫毛又细又密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王,您……”鬼侍低着头站在殿门口,试探性的问。 颜渊瞥了一眼鬼侍,手指搭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噤声,悄悄挪开手臂下床。她挥了挥手,自然有鬼奴们服侍更衣。 玄袍由银丝绣成流云暗纹,袖口处由金线绣了竹子,腰系玉带,一头墨发由金冠束起,更衬的她整个人俊美绝伦,丰神俊朗。 “说吧,何事?”颜渊扫了一眼鬼侍,抬步来到外殿。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鬼侍跪伏在地道:“顾离鬼主求见。” “她?”颜渊的手指顿了下,眸子中漫不经心,嘴角却逐渐抿直,似乎有些不耐。 鬼侍低着头,大殿里沉默的气氛让他心生惧意,甚至能感受到王身上越来越重的威压。 半晌,压抑的气氛才被打破,颜渊蹙了下眉:“让她进来吧。” “是。” 虽然像他们这种鬼类是没有冷汗这一说法的,鬼侍也觉得自己像是出了一身白毛汗。 顾离鬼主向来嚣张,不说在其他鬼主和鬼将面前无礼,对待王都时敢不敬。更不用说之前她的儿子顾姬想高攀上王,做王的正夫,不惜血本的勾引用尽下作手段。后来,顾姬却衣衫不整的被王一掌打伤赶出鬼王殿。 王冷冰冰的对顾姬道:“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饶恕你,回去告诉你母亲令她安分守己,更要管教好自己的儿子。” 顾离鬼主听闻这些话,当即气的脸色骤变,也从此和王结下梁子。这次王迎娶正夫,所有鬼主全来了,就顾离鬼主没来,王没对她怎么样,她倒是先来了。 鬼侍苍白的手指刮了下自己的脸颊,眼中有些凝重,他们总觉得鬼界最近有些奇怪的气氛。 这种不安的气味自从晚风将军逃脱后尤其明显。 “鬼主,请。” 顾离鬼主瞥了一眼鬼侍冷哼一声,拂袖走入鬼王殿。 鬼侍心中不忿,盯着她的背影白了一眼:“顾离鬼主越发放肆了,在王面前也敢这样,我们再不济也是王身边的奴才,人间怎么说来着打狗还得看主人。” 旁边的鬼奴拉了下他,把他拽到一边,悄悄道:“喂,你不要命了。” “眼下顾离鬼主正是得意呢,前些时候晚风将军叛逃,有几个鬼主都被揪出参与反叛造反的事儿,唯有这顾离鬼主什么事儿也没有。”鬼奴一脸唏嘘,转头看四处无人又道:“总之,咱们只需要忠于王,为王做事就好,这些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其实鬼侍刚把那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紧接着就随着鬼奴离开:“知道了,我也就是一时不忿。咱们呐,还是保住命要紧。” 顾离进了大殿,看见高坐在王座上的颜渊,不情不愿的行了个常礼:“恭贺王大喜。” “哦~”颜渊淬着冰寒的凤眸微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她随意拂袖,从王座走下,一步一步,身上的鬼气愈发翻涌。 从上方传来的威压,令周遭的烛台纷纷倒下,顾离脸色一变演化出鬼气抵御。然而,上首的颜渊却没有停下的想法,玄袍一震,如同墨色的鬼气直直冲着顾离而去。 巨大的力量击在她的身上,她双膝砰的一声压在地上,冰冷的玉石地砖都被压出裂缝,想必她的膝盖骨也伤的不轻。 “八百年未见,你是连规矩都忘了。”颜渊走至她前方站定,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入顾离耳中。 顾离隐忍地握紧拳头,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心中暗道:“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颜渊吗?能够一人降服四大恶鬼,平定鬼域?”面上却维持着恭敬的模样。 颜渊盯着她歪了歪头,忽而勾唇轻笑:“还跪着做什么,以后鬼蜮的安定我可还要仰仗您啊——” 说完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描淡写为自己倒了杯茶,神色中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王才是鬼蜮之主,我只不过是您手下的奴才罢了。”顾离强撑着几乎半碎的膝盖骨起身,尖利的指甲缓缓收拢。 颜渊只看着茶水升腾的雾气,然后淡淡地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顾离本想借此讽刺她这鬼王从来视众鬼为奴,颜渊也该辩驳几番。没想到颜渊却理所当然般承认了,顾离脸色顿时一僵。 “哦,对了。还没问,你来是为了何事。”颜渊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顾离。 “王,您应当知道晚风将军叛逃绝对早有准备,和她附逆为奸的人肯定不少。”顾离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低着头眼中划过一抹阴狠。 颜渊看了她一会儿,并未说话。大殿中的气氛缓慢凝重起来,她锐利的目光盯着顾离,手下突然拿出天瑕然后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茶水随着震动溅出水珠。 “放肆!”颜渊沉声道,眸色暗了暗,墨发飞扬。 顾离未料到颜渊会突然发难,不过她倒也不怕,反而挺直腰板言辞恳切道:“属下以为晚风是和白林勾结。您想,素日里,您一向最信任的就是白林将军,而白林将军却一直与晚风关系甚笃。” 她突然跪在地上:“您想,晚风那么多动作,白林可能没有一丝察觉?并且那日,晚风逃脱也和白林有关,您难道就不怀疑吗?!” 字字恳切,字字泣血,啧啧啧。颜渊倒也有些佩服起她的勇气了,顾离是认为自己会信她的?这样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太过低级了,不过——这也是她这个蠢货能做出来的。 “鬼蜮中也要讲证据。”颜渊瞥向顾离,语气缓和了些,手指在桌案轻敲。 顾离自然以为颜渊是听进去她的话了,心中暗喜:“王,若能派属下去追查,定能有所收获。” “那就派你去,记住,要秘密探查。”颜渊眯着眼睛,随手扔给她一块令牌,神色阴晴不定。 颜渊就算不信自己,白林所作所为也肯定会让颜渊有所怀疑,就看昨日大婚,颜渊对白林的态度就能知道。顾离接过令牌,强忍耐着心中的欣喜:“属下定竭力而为。” “不过——”她的眼中划过一丝贪婪,抬头看向颜渊。 “说。” “王,我听闻您的正夫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寿命短短几十年罢了,且您身为鬼类,他的体质也不能为为您诞育子嗣……” 听闻这话,颜渊的眉头突然拧紧,语气也带上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离站在阴暗里毫不避讳道:“鬼蜮中若说哪位公子能有资格为您诞育子嗣,恐怕只有属下的儿子顾姬。” 颜渊负手而立,眸子紧紧盯着顾离,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这老东西,当真贪得无厌,若非自己留她这个蠢货还有用处早就将她一剑杀死。 她顿了一下,轻笑道:“顾姬确实不错,凡人也确不能为吾诞育子嗣。” “那——”顾离的激动几乎安耐不住。 “不过,王夫才刚刚大婚,吾怎能这么快冷落于他,难不成要吾休夫?你说呢?”颜渊眼尾轻挑,嘴角上扬。 “哦,那是自然。不过,顾姬并不在意,您也知道他对您痴心一片,不在意名位,依属下看来,小儿可先纳为侧夫,到时与王夫一同侍候您岂非更好?” 颜渊已经不耐到了极点,顾离竟如此一刻也等不及了吗?心下杀意顿起。 “王,您怎起的这么早。呦,顾离鬼主也在。”裘戎突然闯进大殿,一只手拍了拍颜渊的肩膀,十分亲热的模样,眼神却暗中示意颜渊现在还不是杀顾离的时机。 颜渊瞥了一眼裘戎,冷声道:“你怎么来此。” “我找顾离鬼主有事商讨,不知……” “去吧。”颜渊拂袖,显然是让他们走的态度。未等顾离说话,裘戎就将她拉走了。 鬼侍们偷偷瞄了一眼颜渊阴沉的脸色,都躲到一旁去,生怕触了王的霉头,惹王不快。 咔嚓——后方传来像是烛台被碰倒的声音,众多鬼侍都以为是哪个小鬼不小心,这下可死定了。 颜渊蹙眉回头,却看到李清栎站在寝殿和前殿的门口,赤着脚,脸色苍白。 “清栎——”颜渊脸色一变。 第14章 突发 颜渊上前一把将李清栎抱入怀中,…… 颜渊上前一把将李清栎抱入怀中,有些心疼的询问道:“为何不穿鞋袜?” 走入内殿,她将李清栎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他几乎裹成了个粽子。 “妻主,我就是一时着急…我就。”李清栎垂下眼帘,似乎对自己这种没出息的行为有点生气。 颜渊伸手摸了摸李清栎的发顶,哄道:“怎么还像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李清栎紧接着打断。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抬头看向颜渊。 空气一时凝滞,寝殿陷入沉默。 “你刚刚听到什么了?”颜渊含笑的眸子瞬间凌厉,手下动作顿住。若非听到什么清栎怎会在听到孩子这个词的时候反应如此剧烈。 李清栎被子下的手收紧,瞳孔放大,然后恢复平静。他勉强笑了笑转头对颜渊道:“妻主,没什么。” 没什么?颜渊狐疑地蹙眉,伸手握住李清栎有些冰凉的手问道:“若是你听到什么,我……”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没有啊,我出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谈完了。”李清栎主动从被子里钻出来将头靠在颜渊肩头,往颜渊怀里钻:“妻…妻主,我有点冷。”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颜渊心头软的一塌糊涂,低头就看见他脖颈间和耳垂上深红色的斑斑点点,有些滑落的衣衫下隐约露出一点粉色,美人咬着嘴唇,眉目含情。 大清早就又被勾起了火,她的视线从李清栎的眉眼逐渐下移,声音也喑哑起来,颜渊低声道:“清栎,昨夜为妻是否还不够好好怜惜你。” 李清栎脸烧的通红,连忙朝后躲去,期期艾艾道:“妻…妻主…很厉害。” 这……颜渊愣了一下,这么直白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家的小公子能说出口的啊。 “为妻觉得还可以努力。”她故意勾起李清栎的下巴,逐渐靠近,另一只手抚上他最敏感的腰侧。 “嗯……”李清栎娇吟一声,慌忙抓住颜渊的手,一边喘息一边讨饶道:“妻…妻主…我受不住的。” 听着李清栎沙哑的嗓音,颜渊也不去逗弄他了,收回手道:“那这次便先记着。” 李清栎似乎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于是有点气鼓鼓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闷道:“妻主…妻主欺负我。” 颜渊有点无奈地摇头,大婚后的小夫郎越发娇气了,不过不再害怕畏惧她的李清栎就像是一颗明珠随着打磨逐渐发光,越发吸引她的目光。 “好,清栎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昨夜她的确是把他折腾狠了,李清栎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李清栎掀开被子,两只手伸出去:“要妻主抱着睡。”他的睫毛微颤,眼睛都躲闪地不敢看颜渊,害羞的厉害。 “好。”颜渊任由李清栎抱住她,然后搂着他再次入睡。 也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也不知怎的颜渊闻着李清栎身上淡淡的甜香,竟真的缓缓睡去。 李清栎紧紧抱着颜渊,眼皮颤动,从他的眼角缓缓留下泪珠,没入衣领。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了,颜渊见李清栎睡得很沉也没去叫,吩咐鬼侍去做些可口的饭菜。 鬼侍领命,刚刚走到门口,颜渊突然叫住又道:“去凡间走一趟,买些包子回来。” 买包子?鬼侍虽然不解却仍旧领命,包子有什么特殊吗? 其实,包子当然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他们的王夫喜欢。 颜渊虽然和李清栎相处时间不长,并不算十分了解他的喜好,不过上次她们一同逛集市时,清栎对包子明显喜欢。 嘴里塞的鼓鼓的,还在尽力往下吃,甚至还心疼那个没来得及包起来的包子心疼了几乎两个时辰。 想到这儿,颜渊的眼里又染上笑意,走出大殿时吩咐道:“王夫醒来就说我很快就回,王夫有什么吩咐不必请示我,照办就是。” “是——” “哎,主人。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像什么吗?”天瑕突然开口道。 “像什么?” “像个陷入爱情的傻子,哈哈哈哈哈。”天瑕的笑声简直是震耳欲聋,狂笑不止。 颜渊额头的青筋直跳,每一次天瑕总能精准的勾起她的怒气,尤其这次沉睡醒来后,天瑕越来越放肆。 “天瑕。”随着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她到了一处荒野空地,旁边皆是硕大的岩石和正在流淌的岩浆。灼热的气浪哪怕隔了很远也能感受到,颜渊瞥了一眼通红的岩浆,忽地笑了。 把天瑕一把抽出剑鞘,发出一声破空的清越铮鸣。她挽了个剑花,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眸中闪过一抹暗光道:“天瑕,你猜这鬼蜮中的地火能否融了你这凶剑?” 天瑕的剑身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问道:“您,不是真的想把我扔进去吧?” 颜渊没说话,却抬步朝岩浆中心走去,越往里走热浪越强,她的鬼气在周身缭绕,并不能伤到她分毫。 “主人,呜呜呜呜,我错了,别把我扔进去。”天瑕突然怂起来,它的剑尖都快伸进去了!!! 它了解颜渊,除了对她那个才认识没多久就掏心掏肺的王夫,只要发了火,就没有所谓的分寸可言。 它可还记得最从前的时候,颜渊天生就感情淡漠,还没有修得这么高深时更多的是鬼类的特征,冷漠无情,不分是非,做事随心所欲全凭个人喜恶。 当时有个什么鬼来着,看颜渊这只厉鬼实力强大就跟在她身边,最后颜渊却发现这个小鬼从她的身上偷取魂力。 要说这小鬼儿跟在她身边也做了不少事儿,平常和颜渊关系也不错,一般鬼可能都会犹豫犹豫,结果被颜渊发现后,颜渊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这鬼杀死,干净利落地甚至这鬼死前都没来得及反应。 当时天瑕奇怪地问:“主人为何杀她?” 颜渊理所当然道:“盗取我的魂力,我若当真没有发现,她就有可能反噬我。现下我杀了她,又有何不对?” 不对倒没什么不对,不过这鬼可是足足跟在她身边将近百年了。 “主人不伤心吗?” 这下颜渊蹙起眉头,眼中有些迷惑道:“我为何伤心。” 所以说,颜渊她不是开玩笑的啊!天瑕的剑尖离地火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它已经感到灼热扑面而来,不……是扑剑而来。 它的剑身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主人,我真的错了!呜呜呜呜,几千年了我可都是您身边的作战伙伴,您不能这样。” “哦~我把你熔了,然后锻造一把新的天瑕岂非更好。”颜渊眉峰一挑,手下又向下了两寸,剑尖没入通红的岩浆。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天瑕一定选择不会嘴欠,现下就欲哭无泪了:“啊!!!” 颜渊斜睨了眼天瑕害怕的怂样,突然心累地把它拎起来无奈道:“天瑕,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何锻造的?” 天瑕一怔,忽地就不抖了。那日,天雷劈剑,天火熔炼,惩罚凶剑铸成,颜渊握着它的剑柄,剑尖指天而问:“此剑名为天瑕。” 任凭天火焚烧,天雷震怒,它却生生未曾有一丝损毁,反倒是年少轻狂的颜渊直直一剑斩去,劫雷都被劈散。 所以,下面的地火对它而言也就是洗个热水澡的程度? 颜渊将它归鞘,手指敲了两下剑柄:“你由天下至刚之金属铸成,又有天雷天火淬炼,就算是天帝都不能把你折断,这地火根本伤不得你分毫。” 她恶劣的笑了笑,天瑕这次恐怕被吓的有很长时间不敢瞎说。 天瑕沉默一会儿,问:“那您专门来这儿就是为了吓我?” 还没说完,颜渊就沉声道:“怎么可能,来这儿是有正事。” 她正色将天瑕拿在右手,左臂抬起,翻滚的鬼气缓缓注入岩浆深处,似乎在牵引些什么。 地火沸腾起来,四处飞溅,就连周围的岩石都被燃烧起来,流火四处都是,染红了半侧天空,十分可怖。 像是末日来临的情景,这里的许多岩石在沸腾的地火下化为飞灰湮灭。颜渊凤眸微眯,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地火中,一个炙热明亮的物体顺着鬼气的牵引跃出岩浆。 颜渊一拍天瑕,天瑕冲出鞘外,手下一挑,那东西就落入手中。 玄色的身影落在远处,手机的东西只有珠子大小,光华流转,颇为不凡。 天瑕看了半天道:“地火之灵…” 颜渊将那颗火珠子放进丹药瓶子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天瑕,然后转身离开。 留下满目疮痍的岩石和被灼烧后焦黑的土地,赤红的岩浆虽然仍旧滚烫却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炽热。 回鬼王殿的途中,颜渊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喉头一动,血从嘴角流出,她隐忍地咳了一声。 唇色苍白,右手扶住树木方才没有倒下,颜渊的眼睛猩红一片,阴寒残酷又透出痛苦。 天瑕也从手中掉落在地,突遇变故天瑕能感知到颜渊此刻的不对劲。 大量的鬼气从她的身体中逸散出去,并不是消散而是缭绕在她的胸口。 颜渊随手擦掉嘴角血迹,低头看向胸口,那里竟然泛着青色的鬼气。 看来……低估青鬼了,她这时候还有闲心去笑:“年年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您快别笑了,赶紧压制伤势要紧。”天瑕急切地传音,本以为依照颜渊深厚的修为,那根毒针不足为虑。 谁成想,是颜渊高估了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全盛时期,现在十不存一的实力却根本化解不了青鬼的毒针。 “无妨。”颜渊伸手封住了几处经脉,那团蔓延的青色被聚成一团困在胸口不动。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甚至手上掐了个瞬移诀。 天瑕愕然,瞬移诀若是她全盛时期使用自然无伤大雅,可这时候用岂不是作死吗。 第15章 同游 “你疯了?!”想着,天瑕就赶紧…… “你疯了?!”想着,天瑕就赶紧制止她这个行为,在颜渊的脑海里大喊。 颜渊的手顿了一下,身子却瞬息之间穿过空气,回到鬼王殿前。除了面色稍微变白了一些,其余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她一边往殿内走去一边询问鬼侍道:“王夫可醒了?” “王夫刚刚醒来,正在前殿等您。”鬼侍回道。 天瑕却着急的厉害,剑身都在震颤,别人不知道可和颜渊紧密联系的它却知道,颜渊此时看似并无大碍,实际上已是强撑。 “您现在重要的不是什么去见您那新婚燕尔的小夫郎,重要的是赶快请医师治病和闭关修养。” 颜渊握住天瑕,眼睛朝下淡淡看了一眼道:“不必担心。” 然后就单方面切断了和它的神识联系,天瑕气的不行却又毫无办法。 穿着一身青衣的李清栎安静地坐在桌旁,柔顺的长发披到后腰处,两只手拄着下巴,盯着桌上的饭菜不知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李清栎猛然转头,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进颜渊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还像猫儿一般蹭了蹭:“妻主…” 远远看到李清栎跑过来的身影,颜渊两手一伸便将他抱了个满怀,一只手摸着他的长发,颜渊迈步走向桌子宠溺道:“有没有想我?” “嗯…”李清栎软声回应,乖巧点头。 颜渊把李清栎放在椅子上,自己坐下,然后十分自然的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她看着李清栎美好的侧脸,总觉得世间本就该有这幅场景,宁静恬淡。 “我让他们去凡间买了包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夹了一个包子放入李清栎的碗里:“听闻你从小就爱吃包子。” 包子皮薄馅大,透过薄薄的面皮就能看见里面的肉馅和丰富的汁水,只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清栎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像吃胡萝卜的兔子:“好次…” 颜渊也夹了一个包子,手下却完全没动,目光都放在李清栎身上了。小夫郎的腮帮子好像软软的,她的视线盯着李清栎的动作越发炽热,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然后果断伸出手去戳,果真很软,戳完后她若无其事般收手,咬了一口包子道:“不错,的确好吃。” 只留下李清栎连咀嚼都忘记了,僵在那里一脸茫然无措,嘴唇下意识不开心的撅起,朱唇上还残留着包子的汁水。 晶莹的汁水衬得朱唇更加诱人,仿佛在等待着谁一吻芳泽。 颜渊偏过头突然凑上去,亲了一下李清栎,故意问道:“怎么了?” 李清栎眨了下眼睛,看着神色正经严肃的颜渊,忽然就说不出话来,摇头道:“没…没有。” “用完膳,我带你去逛一逛鬼界。”颜渊看向门口,放下筷子道:“鬼界虽大,于我而言是却千万年的千篇一律,不过有些地方还是颇为有趣。” 李清栎自然不会不愿意,这些地方对他而言每一个都是新奇的,而且他也想了解颜渊生活的地方,也想更加了解她。 饭后,颜渊牵着李清栎的手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入鬼界。他抬头看鬼界的天空,昏暗却又火红一片,周围的桃花仍旧开着,纷散飘落在地上铺上一层花瓣儿。 “美吗?”颜渊昂头看向鬼界的流火坠落一般的天空,语气说不上是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鬼界的天穹并不像凡界或清朗或明媚,又或者嗔怒,只有万年不变的昏暗和在天穹尽头燃烧的炽烈红霞。 她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红霞的模样,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 李清栎转头看向颜渊,颜渊正负手而立,微微昂头,唇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但他却分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端的悲凉又或是落寞。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到颜渊身边。直到颜渊回神才发现李清栎正专注地看着她,和她并肩而立。 “很美。”李清栎对着颜渊一笑:“妻主,天穹很美。”鬼界的天空虽然没有凡界的明媚清朗却很让人震撼。 颜渊牵着李清栎的手,她的手向来寒凉,而清栎的手却总是温热,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分明应该是冰火不容却偏偏和谐的很。 “前面是鬼界最繁盛的花海,只不过我一直不喜这花。” “为什么?”李清栎看向颜渊。 第16章 隔阂 李清栎略微有点诧异,妻主为何会…… 李清栎略微有点诧异,妻主为何会讨厌这些花呢?分明很好看。 从这里能够远远地望见前方摇曳的火红花海,花瓣展开,赤烈妖艳像是要灼伤人的双眼,十分绮丽。 颜渊放下牵着李清栎的手,看着远方的花海沉默了一瞬道:“它吞噬了太多人的性命。”此刻她的眼皮略向下垂着,薄唇紧抿,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重新牵上李清栎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李清栎知道颜渊有事情瞒着他,看颜渊刚才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他觉得颜渊可从不是一个随意感伤的鬼,当初祖父也给他讲颜渊鬼王故事的时候也说她果断凶残,冷酷无情…… 嗯……虽然他觉得颜渊可不像祖父说的那样,想着想着他不自觉抬头偷偷看了颜渊一眼,颜渊虽然神色淡淡的可也并不像祖父说的那样什么凶残冷酷呀,甚至这样的妻主让他倍感安心。 “想什么呢?”颜渊看捏了下他小巧的鼻子,带上宠溺的笑。 李清栎哼了一声,推开颜渊的手,脸颊蔓延上淡淡的粉色,他抬头问:“妻主,你说传言是不是不能信啊。” “当然不能,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传言?世人大都用传言来中伤别人,向来如此。”颜渊说这话时斩钉截铁又云淡风轻。 只有李清栎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轻蔑。 “可是……”他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嗯?”颜渊随意嗯了一声,带他走入花海。 李清栎默默低下头,可是祖父就不是那种真的要中伤别人的人,自己也不是。 迈入花丛,或高或低的花几乎遮住两人的视线,颜渊瞥向远处的一角冷哼一声,这些花便齐齐缩短了一截,眼前也开阔起来。 彼岸花的花茎本应该这样短一些才对。 “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所以这里宿了两只彼岸花魂,一只花魂,一只叶魂。”颜渊随手扯下一朵彼岸花拿在手上端详一边对李清栎道:“这花魂甚是惹人厌烦,妖冶无道,从诞生灵识时便不愿接引那些孤魂反倒求血肉以养自身。” 李清栎顺着颜渊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去,那朵他曾以为绮丽的花竟突然变得腐朽像是沾满了鲜血。 “这花以艳丽来吸引人,实际上却只不过是粉红骷髅一副。”颜渊对着手中的花吹了口气,花便化为飞灰湮灭。 她望着空中消散的飞灰,而后对着花丛深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妻主,我…我怕。”李清栎往颜渊的身边靠了靠,觉得身上阵阵发冷,仿佛这里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 颜渊则直接将李清栎拦腰抱起,轻松迈步踏进花丛,然后轻声笑道:“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也会有怕的时候?” 她的步子迈的很大,衣摆随着步伐层层叠叠地飘逸翻滚,擦过盛开的彼岸花,黑色与赤色交错而过。 李清栎委屈的埋在她的怀里,半天才抬头嘴硬道:“我不怕。”说着还要从颜渊的身上下来。 颜渊瞥了他一眼,凤眸微眯含着隐忍地笑意:“你呀,还是不要下来为好。就当是为妻要抱着你,你可怜可怜为妻,嗯?”她的声音温柔下来,还带着一丝委屈,静静地看向怀中的李清栎。 李清栎别扭地拽紧颜渊的衣襟,对上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开口道:“那…那我不下去就是了。” 说着说着便把头别过去,手也不再推拒而是配合地抱上颜渊的脖颈,一副认命的样子。 颜渊低头看着李清栎,没动。 正当他抬头时,颜渊却突然吻上他的唇瓣,低头碰触唇齿间香甜弥漫,这个吻却并未加深只是浅尝辄止。 “清栎很甜。”模糊间,颜渊抬头然后咬了一下李清栎的下唇。 李清栎埋在颜渊的怀里,彻底不动了,只露出微红的耳尖。 妻主…妻主怎么能这样啊,说亲便… 周围的彼岸花开得正盛,两人正走到花丛中间位置,颜渊抱着他哄了半天,李清栎都不肯吭声。 自己小夫郎脸皮太薄怎么办,颜渊偷偷地看了下李清栎的神情,自己惹得祸自己就得收拾,垂眸道:“下次不会了,你不喜欢,我不会。” 李清栎悄悄抬头看向颜渊,颜渊的一缕墨发被风吹起划过脸颊,她垂着眸子,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我…我没有不喜欢。”只一看颜渊受伤的神色他便憋不住了,急忙解释:“我…我只是,我只是不…不习惯…” 李清栎的脸烧得通红,越想解释说话却越是磕磕巴巴,急得都快哭出来。 “你——若不喜欢我,不必顾忌什么。”颜渊低声道,声音染上喑哑,手下的力道也紧了几分。 “妻主,我…我喜欢。”李清栎身子一僵,眼见自己越说越乱,一着急便抓住颜渊的肩膀,主动吻上颜渊,以行动证明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颜渊。 夫郎主动投怀送抱,她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鬼,于是顺势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李清栎气喘吁吁喘不过气,眼尾泛红才放开。 颜渊摸着李清栎落在肩上的头发,对着他的额头轻碰温和道:“不知道要换气的吗?” 李清栎还在喘息,胸膛起伏的厉害,整个人快软成一滩水了,软软的挂在颜渊的怀里,睫毛轻颤。 “小傻子。”颜渊勾起唇角道:“我知道你喜欢。”小公子的一颗真心哪怕不用任何复杂的目光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他的真心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李清栎只静静地抱住颜渊,脸和身体和她贴的更近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带着哭腔,又似乎在害怕些什么道:“妻主,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颜渊抱着他穿过花丛,向鬼界的深处走去。 在颜渊没看到的地方,李清栎眼底是深深的眷恋和失落:妻主…我是不是真的不配做您的夫郎,您是北域鬼王掌管一方鬼界,而我只是一个凡人,就连…… 他吸了吸鼻子装作好奇终究还是问了句:“妻主,我听说鬼界有个顾姬长得很美?他是什么样子啊?” 颜渊蹙眉问:“你怎么知道鬼界有个顾姬?” “我,我只是听外面的鬼们说话时听说的。”李清栎眼睛瞥向一旁,眼神闪烁。 “顾姬确被称为鬼界第一美人。”颜渊虽然厌恶至极,却对李清栎的发问认认真真的回答。 第17章 心痛 顾姬生的美艳,又是鬼主之子,第…… 顾姬生的美艳,又是鬼主之子,第一美人的称号倒也当得。 颜渊认真回答了李清栎的问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以为哪个小鬼讨论起顾姬被他听见。 李清栎听闻颜渊的回答没什么反应,只把脸埋在颜渊的颈窝闷声道了声:“哦。” 颜渊揉了揉李清栎的头发道:“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她总觉得李清栎一直蔫蔫的,走到前面开阔的地方时将他放下,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 手下的温度正常,颜渊看向他脖子上挂的玉佩,有她的本命物在这鬼界的阴气也应当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微凉的温度从额头泛开,李清栎眨了下眼睛小声道:“妻主~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啊。” 他的眼睛有些发涩,连带着心也一抽一抽的疼。他不想去问顾姬到底和颜渊是什么关系,也不想去问顾姬到底会不会——也像他们新婚之夜那样…缠…绵。 想到这,他垂下眼帘一只手装作不经意揉了揉眼睛,偏过头去不想去看颜渊。 踏过这片花丛,前面便是一片荒芜的湖泊,周围寸草不生,只有天空上的火红倒映在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我的故事可没什么意思,不过清栎想听,我就讲讲。”颜渊拉着李清栎坐在湖边。 李清栎依偎在颜渊的肩头,轻轻点头应了声:“嗯。” 这些故事若要说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颜渊想了半晌方才在记忆中追溯到一些往事。 曾经他还是一只浑浑噩噩的厉鬼时,在鬼界虽然少有鬼敢招惹,却也过得颇为艰辛,那时候只要是只大鬼都能轻易将她打的魂飞魄散。 是何时,她才勉强恢复清明?想了半天,似乎是一块玉佩。颜渊把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玉佩——她的本命物上。 “清栎,你知道这块玉佩的由来吗?” 李清栎看着脖子上的玉佩迟疑地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祖父传给我的。” 那时祖父对他讲鬼王的故事时拿出了这块玉佩塞在他的手里,正色道:“你一定要收好。” 现在想来,祖父一定知道些什么。 颜渊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前面的湖泊,语气平淡的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我曾经也只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厉鬼,不,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厉鬼。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浑浑噩噩地在鬼界飘荡了几百年,被别的鬼打伤也不觉得痛。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就有了神智。” 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李清栎脖子上的玉佩道:“醒来时,我在身上发现了这枚玉佩。” 李清栎怔然,他看了眼身上的玉佩,玉佩莹润古朴,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 “妻…妻主,你把玉佩带着。” 虽然颜渊对曾经轻描淡写,但他能想象到那几百年颜渊独自一人,没有神智的在鬼界游荡究竟经历过多少危险。 祖父说过,鬼界向来弱肉强食,以强为尊,那时的颜渊却只是一只普通的鬼罢了。没有修为,甚至没有神智,妻主……她究竟受过多少伤。 他慌忙去看颜渊,伸手就要摘下玉佩,倔强道:“妻主,这块玉佩你带着。” 颜渊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自己的小夫郎怎么这么可爱。她止住李清栎的动作,摇头道:“无事,现在没有玉佩我也能保持清醒。” 李清栎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颜渊,手还是执意要摘下玉佩。 “再说你一直待在我身边,玉佩便一直待在我身边,无事。”颜渊柔和了神色,把李清栎抓住玉佩的手一点点掰开。 李清栎迟疑地放下玉佩,问道:“真的没事吗?” 颜渊无奈地把李清栎的手拿过来,然后伸出手指在他的手腕处化了一个小小的图案:“我如果失控,它会预警。” 手腕处是一朵娇嫩欲滴的桃花,闪了两下后消失不见。 这下李清栎才放下心来,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问道:“那这玉佩是怎么到我祖父手中的?” 瞳孔微缩,脑海中倏地闪过颜渊最开始出现的画面。她一身玄衣,出现的第一眼不是看那些贼人,也不是看他而是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 颜渊抽出天瑕,剑光一闪,一道剑气纵横而去在湖泊上劈出一道巨浪,水珠溅在空中,又像雨一样落下。 “不知。”她踱了两步,清爽的风吹着水滴打在岸边,先是星星点点地落下,然后便是汇聚成一股清流,带着一丝寒凉的味道。 从沉睡醒来时,玉佩就在李清栎的手中。 “你看。”颜渊微抬下巴,漆黑的眼睛望向湖泊上空, 李清栎跟着抬头,空气中下起雨雾,因为没有凡界一样的阳光,所以也没有虹桥,却有一道晶亮的弧度。 斑斑点点的光折射在他的眼睛里,李清栎紧张地睁大眼睛,却偏头去看颜渊。发现颜渊正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的衣服紧密挨在一起,他的发丝被风吹起划过颜渊的嘴唇,缠绵而温柔。 一瞬间,李清栎觉得颜渊是真的爱着自己。可只一会儿,他便强迫自己从这种幻象中出来,“他只是个凡人,也无法有您的子嗣,只有顾姬才能配的上您,不如您先纳小儿为侧夫,怎么,你想我现在就休了正夫?顾姬的确是鬼界第一美人……” 尽管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话却一直在耳畔回响,不住地在脑海喋喋不休。 李清栎闭上眼睛,心从未这么疼过,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心上,可尽管这样…… “妻主,这里好美——”,提起一个笑容,对上颜渊温柔的目光。 他还是甘愿陷在这样美好的幻象里,哪怕只有一次。 颜渊想拉过他的手,可不知怎的李清栎却怯生生地后退了两步,躲开她的手。 “妻…妻主…我累了,我们回去好吗?”李清栎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躲躲闪闪。 他并不想躲开妻主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想到妻主会和顾姬在一起,他就…… 李清栎把手藏在袖子里,指甲几乎将掌心扣破,他紧紧咬着下唇。 颜渊神色一动,深觉今日李清栎的情绪不太对劲,却不动声色地哄道:“好,我们回去。” 不顾李清栎有点瑟缩的样子,将他抱起,使了个法诀回到鬼王殿。 门口,鬼侍凑在颜渊身旁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寝殿内,颜渊把李清栎放在床上,甚至未多说一句话,只扔下一句:“你在此休息,我出去一下。”便急匆匆离开。 李清栎怔怔地望着颜渊离开的背影,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刚才,他听见鬼侍提了顾姬两个字…… 第18章 三日 颜渊走出大殿见了等待多时的裘戎…… 颜渊走出大殿见了等待多时的裘戎道:“说吧什么事。” 裘戎行礼参拜,一抬头却大惊失色:“王,您这是怎么了?” 颜渊的脸色苍白的厉害,似乎受了重创,连带着鬼气都稀薄了不少。 “小事。”她随意摆了摆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 “属下不敢。”裘戎看着颜渊神色忧虑,定在原地一拜:“请让属下为您查看伤势。” 裘戎可以说是鬼界最厉害的医师,一眼看出颜渊的状况不能掉以轻心。 她将手指搭在颜渊的手腕处,眉头越皱越紧:经脉滞涩,中毒,若不是修为深厚几乎要伤了根本。 颜渊瞥了眼裘戎欲言又止的模样撤回手腕散漫道:“放心,死不了。” “若属下没有诊错的话您应是中了毒,难道是当时晚风——”裘戎看向颜渊,说到晚风时眸光一沉。 看着裘戎阴沉的目光:“晚风已中了散魂咒。”颜渊喝口茶,淡淡地说道。 裘戎暗道:散魂咒一旦附至鬼的身体,便会步步蚕食魂体,但下咒的人的修为一定要比受咒人高,否则很可能反噬。 可王未杀她,却在她身上下了散魂……甚至不惜以反噬自身作为赌注,这…… “她做的事不仅仅是要反叛那么简单,当初青鬼一族也曾是鬼界主脉,如今却只剩她一个。你难道真的以为,她的野心仅仅止步于北域吗?”颜渊意味深长盯了眼裘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烛火劈里啪啦的燃烧,裘戎向窗外望了一眼,眼睛转了转,突然开窍。眯起眼睛突然回头急切道:“您是说,晚风这次的反叛不过是她自己计划的一部分。” 颜渊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声音于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她嘴角牵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嘲讽道:“你什么时候见她这么蠢过。” 以晚风的心机手段,断不可能设计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计划。 她甚至怀疑,就连她当年的沉睡,玉佩遗失,甚至——李清栎的出现都并非偶然。 晚风究竟在策划些什么,颜渊垂下眼帘手指不经意划过自己袖口处的竹纹,若有所思。 “的确。”裘戎沉默半晌,勾起唇角对颜渊稽首道:“王思虑周全,明察秋毫。” 以青鬼晚风的心计手段连当年的几万鬼众都能玩的团团转,若真的有心反叛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是她想的太过简单。 “行了。”颜渊制止了裘戎继续拍马屁,凤眸微眯转而问道:“北境处安排如何?” “您放心,看到信后属下立刻便整顿军队,暗中设了埋伏,还请王稍作隐忍。” 想除掉顾离不是那么容易,她在北境的势力不容小觑。颜渊虽然料到她和晚风有所勾结,但晚风一倒顾离要是狗急跳墙也是难办,所以当即就给裘戎秘密送了封信。 裘戎在北境的布置已经基本完成,只等时机一到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平定顾离。 想起李清栎难过的模样,颜渊几乎已经肯定当时他定是听见她和顾离的谈话。 可,她不能因为李清栎的难过而放弃整个鬼界的大局,颜渊烦躁的偏过头对裘戎冷声道:“顾姬最近如何?” “顾姬不知从哪得知您要娶他的消息,正在家里缝制嫁衣,等您提亲呢。”裘戎挑眉,略带调侃。 “难道不怕他那些裙下之臣和他离心?”颜渊冷哼一声,顾姬与他母亲一丘之貉。他母亲没少利用顾姬的那些追求者,不然哪里能纠集这么多鬼众。 纱幔的流苏拂过桌角,裘戎把玩着流苏阴阳怪气道:“他现在可顾不上,不过我听闻他现在的手段倒是越发残忍,不但对那些小鬼想杀便杀,还迷恋上食人生魂。” “食人生魂?”听到后半句,颜渊蹙眉,眼神骤然凌厉。 “是,凡界已有将近百人被吞吃了魂魄,生生从身体里拉出来。” 颜渊眼中划过一丝一道暗芒,从桌旁站起身道:“顾姬竟敢将鬼界的规则视若无睹。” 随后她抬眸看向北境的方向,走至窗边背对着裘戎道:“也不怕我杀了他。” 漆黑如墨的发丝随风飘扬,不知何时颜渊扯下发冠换上那条红色发带,从背后看,她身姿修长挺拔,似乎合该这般傲骨天成,狂放不羁。 风吹起她层层叠叠的流云纹玄衣广袍,如流云回雪。 “也不怕我杀了他。”这句话声音不大,甚至颇为轻松写意,却杀气四溢。 “也许,他还以为……您对他有意呢。”裘戎不知从哪弄个折扇,拿在手里扇了两下。 “有意?”颜渊将这两个字拉长,转过身掀了掀眼皮,本来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嘴角微挑道:“也罢。” 裘戎走过去,把手中的折扇一点点收好,试探道:“他想要嫁入鬼王殿成为王夫,不如王就给他这个妄想的机会,也算顾姬还能有点价值。” 说完后裘戎立在颜渊一旁,心里忐忑不安,他偷偷看了眼颜渊冷峻的脸色,心道:看来现在这位王夫在王的心里地位很高啊,就连假装给顾姬一个机会王都不愿意,啧啧啧。 “三日。” “啊?”裘戎疑惑抬头,有些愕然。 “三日内,平定顾离。”颜渊斜睨了眼裘戎,伸出手拍上她的肩膀:“这,不难吧。” 肩膀处的力量骤然加重,裘戎吃痛歪过身子连忙应到:“不…不难,属下遵命。” 在颜渊松开手的瞬间,她立马后退好几步,简直避之如蛇蝎,躲在柱子后头。 红漆雕刻凤纹的柱子足足有三个成年人才能勉强合住。裘戎躲在后面,就连一点身子都没漏出来,只有折扇露在外面。 大殿中颜渊的神色可不怎么好,直接一个瞬移就把裘戎从柱子后面拖出来朝地上一扔道:“三日我要看到顾离的魂散,按照你的计划这三日我不会轻易动手。” 要不是裘戎来的及时说不定顾离当天就会被她打到魂散,若为大局,顾离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贸然杀她,除了得到一个死亡消息,没有任何用处。 “是。另外,属下会给您配几瓶丹药,应该可以暂缓青鬼毒的发作,还有,您万万不能再随意动用法术,应当闭关。”裘戎梗着脖子,作为一个医师对这件事一直坚定不移,完全不怕颜渊作为鬼王的权威。 颜渊不答话,她就一直在那儿等着不挪地方。 “好。”直到颜渊说了句好,裘戎才领命退下。 主座上,连续使用法力过度的颜渊却突然一声接着一声咳嗽起来,没了深厚修为的压制,一时间气血翻涌,脸颊苍白。每一声都像是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血迹从嘴角流出,她却神色淡淡毫不在意。 只是随手用大拇指擦去血迹,望向内殿的方向蹙眉,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和清栎解释? 第19章 解除误会 “主人,您还有心思想怎么安…… “主人,您还有心思想怎么安慰你那小夫郎?”天瑕实在忍不住,在颜渊的脑海里嘀咕。 李清栎和颜渊本命物结契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加上鬼界叛乱,颜渊竟然还乱上添油和李清栎成亲,之后又作死般妄自动用法力,天瑕简直不能理解颜渊这是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颜渊恐怕连它都拿不起来。 颜渊坐在桌案前垂着眼帘,云淡风轻道:“清栎不懂鬼界的风起云涌,我若不能保护他,又怎么守护这一方鬼蜮人间。” 她望着万年不变的鬼界,眼神复杂,竟然透露出一丝疲倦。 见状,天瑕低下声音劝解道:“主人,说的难听点,李清栎不过是一介凡人,您和他相识也不过短短不到半月。他有什么值得您牺牲这么多,这不像你。” 当年杀伐果断的颜渊可从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也正是因为她无情无感才能在鬼界屹立不倒。 “李清栎终究会害了您。”现在还只是修为受损,若不趁早解决,颜渊的修为恐怕会被凡界的规则压制的越发厉害,到那时鬼界恐怕大乱。 “清栎已经是我的正夫,我便不会负他。”颜渊打断道,她娶李清栎是真真正正地动心,并非是逢场作戏。 “事情我会调查。”至于这背后的诡秘她已经有了头绪。 天瑕只是一把剑,它干涉不了什么。在不满地震颤了两下后,埋怨道:“您现在的修为几乎跌到谷底,再跌上三分恐怕连我也拿不起来,您自己看着办。” 说完赌气般不再说话,沉默下去。 颜渊顿了下对鬼侍们道:“去芳华阁。” 既然说了要给顾姬和顾离面子,她就给足她们。 芳华阁是顾姬的住处,听说颜渊要来,顾姬连忙梳妆打扮。不等出门迎接,颜渊便直接推门而入,如此无礼的举动,由颜渊做来竟觉得行云流水理所应当。 “顾姬。”她扫了一遍顾姬的屋子,意味深长说道:“怎么没有仆从在?” 顾姬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莲步轻移转身给颜渊泡茶,柔声道:“妾身久居这芳华阁,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他端着茶盏递到颜渊手边,三千青丝披散开,身体娇弱,让人见之怜惜。 颜渊顺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你从前可不喜静。” 顾姬被堵的心头一梗,突然盈盈拜倒:“妾身知错了,可……妾当时也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美人垂泪,顾姬秀眉微皱,紧紧咬着嘴唇,不胜委屈。 茶水热气袅袅,像是升起一道浅浅的白雾。颜渊只顾低头喝茶,连看也未看他一眼。 顾姬跪了一刻钟,已经觉得膝盖发疼,却只得忍耐的跪下去,他不信有女人能这样铁石心肠。 但他估计忘了当初颜渊是怎么一掌把他打出鬼王殿的事。 好半天,颜渊才装作不忍心的模样对着地下的顾姬道:“快些起来吧,知错便好。” 顾姬站起身,仍旧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往颜渊的身边靠了靠轻声道:“您今天留下来好不好?” 闻着顾姬身上刺鼻的血腥味,颜渊面不改色,瞥了一眼顾姬:“今日不行,你母亲应当和你说过这件事,我们——不急在这一时。” 顾姬听完后羞红了脸颊,偷偷观察颜渊的神色,试探问道:“那——” 颜渊起身,似笑非笑地对顾姬小声道:“正夫之位。” 离开前扔给顾姬一个瓷瓶道:“把它带在身上。”凑近戏谑道:“生女丹,日日佩戴,到时候可一举怀上我的子嗣。” 颜渊走后,顾姬得意的拿起瓷瓶左右端详,打开水镜沉声道:“母亲,您放心,颜渊已经在我的股掌之中。” 他看着手中的瓷瓶,这东西触手生温,生女丹?要是能够生下颜渊的女儿,那么,这鬼界还不是他和他母亲的天下。 想到这儿,他的神情越发得意:他就知道这世上的女人没人能抵抗美色,就连自诩冷酷无情的鬼王也不能。 但他不知道正是这份从未失利过的美色,成了他身上最致命的弱点。 裘戎扇着扇子,挑眉道:“王,顾姬会这么蠢?” “他对自己的美色向来自信。”颜渊瞥了裘戎一眼,落下一枚旗子,淡淡说道。 鬼王殿,李清栎换上一身湖蓝色的衣袍坐在床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鬼侍进来道:“王夫,该用膳了。”他才猛然回神,看向鬼侍:“我……不用了。” 睫毛轻颤,李清栎往床榻里面靠了靠,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 鬼侍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怕颜渊回来怪罪,上前劝慰道:“王夫,您不用膳,王会担心的。” 过了一会,李清栎闷闷地问:“她去哪儿了?” “回禀王夫,王去芳华阁了。” “芳华阁?” “是呀,就是顾姬的住处。” 李清栎手指猛然攥紧,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下来,好半晌才抬眸对鬼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鬼侍诧异的看了李清栎一眼,默默退下,退出殿门的时候正碰上回来的颜渊。 “王夫怎么样了?”颜渊拦下鬼侍。 “王夫……似乎有些难过。”鬼侍小心翼翼地回道,看颜渊皱起眉头急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是奴没侍候好王夫。”手里还托着几盘点心。 颜渊的目光落在明显没被动过的点心上,抿唇:“去将膳食拿来。” 走入殿内,颜渊就见到缩在角落里的李清栎。他愣愣地盯着前面,眼眶通红,不哭不闹却沉静地令人心疼。 颜渊走至床边坐下,用手蒙上他的眼睛,一边揉一边轻声问道:“眼睛疼不疼?” 搜了一会儿,她抬起手一阵红光闪过,李清栎红肿的眼睛已经好上许多,可他仍然不愿意说话,紧紧咬着嘴唇,固执的往后退,想要逃离。 颜渊叹了口气,将李清栎揽入怀中,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道:“别怕,我回来了。” 抓着她衣襟的手猛然收紧,李清栎所有的委屈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袭上心头。之前做好的种种建设和坚强在面对颜渊时土崩瓦解,他在颜渊怀里哭的厉害。 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砸在颜渊的脖颈上。 颜渊把他抱的更紧,她轻轻拍着李清栎的后背眉眼温和,柔声道:“你是我的王夫,在我面前不必伪装开心,也不必小心翼翼。” 这是当初集市上她对他说过的话。 过了许久许久,李清栎渐渐止住泪水,带着哭腔,眼尾通红,闷声问道:“妻主…顾…顾姬…他…”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王夫只有你一个。”不等李清栎问完,颜渊急忙解释。 “可——” “他是鬼主的儿子,手段残忍。那日,我为了安抚顾离才没有当面反驳她。”颜渊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深色的眼珠格外深邃。 李清栎有点愣住:妻主没有不要我?不会抛弃他去娶顾姬? 圆圆的眼睛瞪大,眼泪汪汪的,被惊的还打了个哭嗝。 他扁扁嘴问:“可…可你说顾姬是鬼界第一美人。” 面对夫郎的控诉,颜渊简直是百个冤枉,她委屈道:“在我心里,你才是。” 李清栎的每一个样子,她都喜欢,无论是做什么,她都觉得可爱。 被如此直白的撩拨,李清栎哪里见识过这个,脸皮本就薄的厉害现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低着头,脸颊烧的通红:“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突然殿内传来一声咕咕咕的声音,颜渊朝他的肚子看去,哄他道:“你看,肚子都说它饿了,用膳吧。” 李清栎双颊绯红,整个人都快趴在颜渊身上,想说吃,可他还在生气呢,不能这么快就妥协。于是气鼓鼓道闷闷道:“我…我不吃。” 正在这时,鬼侍走进内殿,把菜放在桌子上,躬身告退。 阵阵香味萦绕在李清栎的鼻尖,他摸了摸自己饿的瘪瘪肚子,用余光偷偷看了眼桌子。 一盘又大又圆的包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李清栎看着肚子又叫了两声。 颜渊看着李清栎纠结的模样,忍俊不禁:“乖,是妻主错了。妻主应该一早和你解释,不应该让清栎误会。” 妻…妻主……和我认错了?李清栎心里一颤,别别扭扭地开口:“不是妻主错。” 清澈见底的眼睛静静看着颜渊,抿着嘴唇。 要不?就原谅妻主吧。 远处又白又大的包子,要是不吃太浪费了,他眉头微皱,盘算这些包子又要花多少钱。 颜渊瞥见一脸认真扒拉手指的李清栎,有点疑惑道:“清栎?” 李清栎则认认真真地转过头对颜渊道:“这么多包子我吃不完的,会浪费好多钱。” “好,听你的。”颜渊凤眸含笑,把他抱到椅子上,夹给他一个包子:“我以后少买。” “王!”裘戎推门而入,正看见腻歪的二人。 颜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裘戎顿时觉得被喂了一口狗粮,识趣地退出去。 李清栎歪歪头问:“妻主,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呀?” “没有,有只不长眼的鸟飞过去了。” “哦。” 裘戎在门外指着自己,怀疑人生:“我?不长眼的鸟儿?!” 第20章 复杂 “我?!”裘戎指着自己,掏掏耳…… “我?!”裘戎指着自己,掏掏耳朵,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堂堂第一医师也会有被人被说成不长眼的鸟的一天,他抬头看了看正栖在枝头梳理羽毛的鸟,越看越不顺眼。嗖,一记石子打过去,鸟惊恐的惨叫两声扑棱着飞走。 鸟:我又惹谁了。 颜渊正和李清栎吃饭,听见殿外鸟叫声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夹了一筷子菜给李清栎:“清栎,我好像听见门外那只瞎眼的鸟在叫,不如让他进来?” 清栎低头吃饭,闻言抬头道:“鸟?”双颊鼓鼓的,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奇地望向窗外,许是没看到鸟眉心微蹙:“没有啊。” 颜渊轻笑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暗中鬼侍领命低着头退出殿外,裘戎正在门外百无聊赖的这儿看看那动动。 “王请您进去。” 裘戎的去折花枝的手一顿,避开那朵花转而去摸了摸树皮,此地无银三百两,转头过来侧耳道:“你说什么?” 鬼侍用余光看到裘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泥土,一副老子听不见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却往大殿的方向挪了好几步,耳朵都支棱起来。 饶是鬼侍也几乎忍不住笑意,埋头回复道:“王说请您进去。” “我不是不长眼的鸟吗?”嘴上虽然这么嘀嘀咕咕,裘戎却迈步往殿内走,显而易见的缓和不少。 “他进来了。”颜渊瞥了眼殿门,自在地吃口菜,眼底划过笑意。 李清栎倒很关注,结果进来的却是裘戎,他歪头疑惑问道:“妻主,你说的鸟呢?” 颜渊从容起身,随意地整理一下衣袖调侃道:“她就是。” “啊?”李清栎打量着裘戎,难道裘戎是鸟类修炼成精的? 这边刚刚踏入殿门的裘戎听到这番对话,内心崩溃,暗恨道:“自己就不该进来!” 还好鬼王良心未泯,颜渊走上前正色道:“何事?” 还是现在的王看着比较正常,裘戎竟然还颇为感慨,刚刚调侃她的王太有凡间的烟火气,有点不适应,好在只是一会儿。 相比于有烟火气的王,她竟然觉得此刻冷酷无情的王更和蔼可亲点。 “白林刚刚匆忙去往彼岸花海处。”裘戎肃穆起来,低声道。 颜渊斜睨了一眼鬼侍让他去给李清栎布菜,自己则往暗处走去,按上墙上一处凸起的石子,两人走入密室。 “白林去花海是有了什么晚风的线索。”颜渊眯起眼睛,挥袖点燃烛火。 几乎肯定式的语气,裘戎回道:“白林在晚风的住处发现了一个符咒和一张烧了一半的纸张。” “内容。” 裘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缓缓展开恭敬递过去:“白林收的很快,派去的鬼也只看到这些。” 颜渊接过纸条,两只手指夹住展开看完后随手扔进烛火,淡淡道:“白林看完后除了紧急收起纸条赶往花海还有什么动作。” “并无,只是白林匆忙地厉害。”裘戎有点疑惑,这不是白林一贯作风。 纸条上只记录了一半:血肉为祭。 短短四字,她抬头猜测道:“难不成是晚风在那儿设立了什么祭坛,要利用彼岸花吸收的血肉魂魄?” 颜渊思衬了一会儿摇头否认道:“恐怕祭坛是假,吸引白林是真。” 晚风向来小心谨慎,这种遗留的线索大概率有其他用意,血肉为祭这种鲜明的字眼…… “顾离跟去了吗?”她抬眸看着书架上的一本书,神色莫名。 “跟去了。”裘戎跟着颜渊来到书架前,看她伸手拿起那本书道:“这是那本记载鬼类的书籍?” “嗯。”颜渊点头,突然道:“青鬼曾经动过。” 裘戎顿时大惊失色,鬼王殿有颜渊在谁敢进这密室,先不说如何躲过鬼侍的把守,就说这里布置了颜渊的一缕分神,也不是谁能进的。 颜渊把书放回去沉声道:“之前并未怀疑,我只以为那日书被风吹到记录青鬼一族那一页不过巧合。” 密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颜渊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其中回荡,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难不成……”裘戎皱眉盯着那本书,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浅淡的桃花香,手腕一僵折扇都忘记摇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晚风布置的,她又是为了什么。 晚风出现在颜渊身边已经有快三千年了,虽然寡言少语,布局调度却堪称一绝。 帮助颜渊平乱后,被封为鬼将,权利绝对不小,在鬼界中也颇受他人尊敬。直到后来晚风不知怎的越发阴沉,一只鬼只不过没看到从前方走过来的晚风行礼慢了一拍,就被晚风当即打到魂飞魄散,才被他人排挤的厉害,除了白林没人愿意和晚风打交道。 “现在疑团颇多。”颜渊蹙眉,有些头痛,脑子就像炸开一般,脸色骤白。 “王!”裘戎赶忙给颜渊把脉。 她在身上四处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瓶丹药,颜渊吃下后缓和了不少,揉着眉心道:“无碍。” 裘戎的眉头皱得很紧,犹豫道:“王——您知道您现在的情况吗,您……是不是和王夫结契了。” 若是普通鬼类和凡人结契倒也无妨,但是颜渊不同,她本就是煞气极重的厉鬼,又是北方鬼蜮之主,若和凡人结契恐怕会被凡界的规则压制的厉害,时间一长甚至会使魂体消散。 颜渊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按理来说青鬼的毒针不至于造成如此大的伤势,以颜渊的修为应当轻而易举化解才是。 颜渊沉默一瞬道:“我未曾直接与他结契,但他和我的本命物结了契约。” “不可能。”裘戎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一点,她是知道玉佩对颜渊的重要程度,几乎算是她的半条命,但既然是颜渊的本命物只要颜渊未死就不可能和别人结契。 颜渊淡淡瞥了一眼裘戎,鬼气在空中形成一幅画面,李清栎的鲜血滴在玉佩上,沁进去。 裘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滴下落的鲜血,眼中闪过暗芒:“王,古籍中记载过除非被认可的人没人能和灵物结契。” 要么是李清栎的血特殊,要么是玉佩认可这个凡人。 “罢了。”颜渊转而对裘戎道:“这件事不可被他人知晓。” 她眸光微沉,想到玉佩当年莫名出现在她身上,现在又莫名认了另一人为主,这一切必定有所联系,不是巧合。 “去找到白林,让她清醒一些,另外顾离的事,准备的差不多了。” “顾离平定后,不必留着直接杀了,顾姬暂且关押,她们的领地你和白林暂时接管。”颜渊朝门口走去,手按上机关。 裘戎一愣道:“您不准备亲自参与?” 颜渊顿下脚步,留给她一个背影道:“凡有反抗,格杀勿论。”整个密室伴随着这句话顿时冷了下来。 裘戎怔愣过后,突然朗声一笑,扇了几下折扇作揖拜道:“领命。”摇摇头,跟着颜渊出去。 也是,这等小事何须麻烦王亲自出面,许是他这些年过去有些许不适应,怎的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两人走出密室,颜渊走出昏暗,李清栎见到颜渊修长的身影眼前微微一亮,乖乖坐在那,晶亮的眼睛透出几丝期待。 鬼侍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颜渊从容落座道:“抱歉,让清栎久等了。” 李清栎脸腾地一下红了,偷偷看了眼站在一旁还未走的裘戎,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颜渊的衣袖:“没…没有。” 颜渊淡淡瞥了眼裘戎道:“无妨。”甚至还往李清栎的方向靠了靠让他靠在她的身上。 裘戎:“???你问过我意见了吗?就无妨。”但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难不成还真让王询问她的意见吗?怕不是嫌命长,她裘戎可还没活够。 识趣对颜渊拜道:“属下告退。” 出去时,颜渊抬眸看向门口的一个鬼侍旋即收回目光,裘戎立刻顺着颜渊的目光看去那名鬼侍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侍立,衣袖下却闪过一丝寒光。 她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对颜渊点头。这名鬼侍……呵,有点意思。 出门经过鬼侍时,她故意与他擦肩而过,果不其然闻到了那股独特的桃花香。 折扇轻摇,没想到晚风这些年连最为忠诚的鬼侍都能变成安插在王身边的一颗钉子。 随着裘戎渐行渐远的背影,颜渊收回目光,伸手挑起李清栎的下巴,略微俯身低声问道:“夫郎,可否饭饱?”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此刻低下声音更带着一股贵族女子的华美和风流。 许是任何一个公子见了都会陷进去吧,李清栎的小脑瓜一时间有些停滞,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回道:“嗯……” “天色尚早,不过——”颜渊对于调戏小公子这方面向来乐此不疲,将手放在李清栎的腰间,眼帘垂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李清栎从这女色中回神,慌慌张张往后退,说退吧又不算是退总之进退两难:“妻主……我,我困了想休息了。” 他偷偷看了颜渊一眼,慌张往后退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引得他抽了一口气,眼泪汪汪。 颜渊见状连忙扶住,用手帮他揉揉腰,凤眸含笑:“别动,妻主帮你揉揉。” 第21章 玉佩血迹 见李清栎吃痛的咬住唇瓣,可…… 见李清栎吃痛的咬住唇瓣,可怜巴巴地眨眼。颜渊手下的力道越发轻了,无奈道:“今天是不是也没好好休息,要是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好。” 李清栎偷偷看了眼颜渊,高昂的情绪突然低落,低声道:“可……我就算身子好也不能……也不能有孩子。” 眼里突然流露出受伤和悲伤,垂下眼帘,说到不能有孩子的时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沙哑,低低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颜渊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个问题,望着他虚弱失望的样子也是倏地心头一痛,她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抚上李清栎的后背温声安抚道:“我们会有孩子的。”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个谎言。 “真的?”李清栎抬眸看向颜渊,眼里带着期望。作为一个普通的男子,谁不想能拥有做父亲的能力呢?他曾想过和颜渊在一起的生活,两个人再加上一个孩子其乐融融—— 颜渊不忍心打破李清栎的希冀,定了定神故意装作不正经的模样道:“自然,你不仅要和我一起生上许多孩子,还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为分散李清栎的注意力,她转而指着李清栎脖子上挂的玉佩轻声道:“它是我的本命物,而你也和它结了契,我们的命线已经连在一起。” 李清栎低头摸上玉佩,颜渊继续道:“命线已结,你就再也跑不掉,永生永世都是我颜渊的夫郎。” 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画面,满心都在叫嚣着无论使什么手段都要把李清栎留下来,绑在她身边。 细微的红色从她眼中一闪而过,李清栎没有发现异常,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不对劲儿,觉得此刻的颜渊有些奇怪。 颜渊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眉头微蹙,却回忆不起发生了什么。她看向李清栎沉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没有。”李清栎摇摇头,有些迷茫。那种感觉不过是一闪而过,刚刚为什么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眉头紧蹙,手指轻轻搭在床榻上,颜渊深觉刚才绝对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对她很重要。 李清栎看颜渊的神色,犹豫着开口道:“妻主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有些奇怪。” “奇怪?” “嗯。” 眸光一沉,颜渊沉吟起来,原以为的情绪不稳是本命物与清栎结契的原因,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揉揉眉心,颜渊拉过李清栎轻声道:“睡吧。” 转折太快,李清栎没有防备之下已经被颜渊安排的明明白白,躺在颜渊的臂弯上,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妻主,你不想这件事了?”李清栎往颜渊的怀里蹭了蹭,软软问道。 分明前一秒还在思考,下一秒却突然不去想。 手臂将李清栎往怀里拉了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甜香,颜渊抚着李清栎的后脑顺着他柔顺的发丝,突然很轻很轻的说道:“清栎,我累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隐藏在这短短三字后面的是深深地疲倦。 她真的很累,从醒来到现在,不停地处理各种事情,晚风,顾离,深陷阴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作为鬼王,她从来是狂傲,强大,俊美的代名词,似乎虚弱与疲累这种弱者的词汇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别人也无法想象她狼狈的模样。 面对臣民,颜渊必须保持强大和完美只有这样才能掌牢牢握住鬼王的权柄,其他鬼才会老老实实的不去作乱。 可面对夫郎,她只想什么也不去伪装安心睡去。 眼皮闭上,呼吸逐渐平稳,眼下一片乌黑。李清栎抬眸看着颜渊难得沉静的模样,沉睡的颜渊神色不再冷漠,柔和下来,此刻他才意识到颜渊哪怕是鬼王,也会如天下所有生命那样,会累会疲倦。 他能做的只是轻轻往颜渊怀里蹭了蹭,心疼的将手指轻轻触摸上她眼下乌黑的位置。 只想着自己的报仇和自己那些小事,怎么没意识到颜渊作为一方鬼蜮之主鬼蜮所要面对的只会更加棘手。 吸了吸鼻子,李清栎收回手,眼眶默默红了。 看了颜渊许久,才慢慢睡去。 一对璧人在床上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这一睡竟睡到了第二天,根根分明的睫毛颤了两颤,颜渊睁开眼睛。细碎的火红天空倒映在她的眼里,像清冽如幽潭的眼底坠入一团火焰。 侧过头,李清栎还在睡着。她勾起唇角,为他拉上被子。经过一夜多的休息,明显轻松不少,甚至连伤势都好了几分,当然不排除是吃裘戎药丸的功劳。 算算时间,顾离去追踪白林也有一日,哪怕只有丝毫风吹马动,也该兴致冲冲拿来讨赏才是,又怎么会毫无动静。 一是顾离中途有事未曾跟踪完成,二是顾离与白林达成了什么协议。她猜测是第二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根本站不稳脚跟,既然她亲自下令督办再加上庞大利益的驱使,但凡顾离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就能做出“明智”的选择,继续跟踪。 紧接着李清栎也睁开眼睛,眼睛还有点懵的,水润的眸子聚焦在颜渊的脸上。 “妻主?”他半睡半醒间抱住颜渊的一条胳膊,模模糊糊道:“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妻主~我好困。” 柔软的头发轻轻蹭在脖颈上,颜渊见状只得更加柔和:“好,睡吧。” 李清栎嗯了两声,小鼻子一皱哼哼唧唧地就拉住颜渊的手继续睡去。 “真是个小懒猪。”颜渊刮了下李清栎的鼻子低声道:“好好睡吧。” 也许是抓住颜渊的手特别安心,自从李氏被灭门后便日日做噩梦的李清栎,竟然睡得十分舒适,睡姿乖巧。 玉佩挂在他修长的天鹅颈上,青色衬托得他的锁骨更加明显。那一滴红色的鲜血竟然也颇为艳美,颜渊的手只要一触碰到那滴血液,红色便更加明显。 颜渊收回手,凝望着他乖巧的睡颜,低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清栎,玉佩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处理 这滴血液仿佛有生命般在玉佩内跃…… 这滴血液仿佛有生命般在玉佩内跃动,企图更加靠近颜渊的指尖,有些诡异。 颜渊抽回手指,躺在李清栎旁边,两人长长的发丝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她盯着清栎恬静的睡颜,没有丝毫睡意。 鬼类很少需要睡眠,大多的睡眠也只是假寐,除非受到什么创伤陷入短浅的沉睡。盯着李清栎,视线从上到下最终停留在浅淡的唇瓣上,伸手轻轻环住清栎盈盈一握的腰身,颜渊叹了口气。 面对他,她似乎从来没有原则。 一个时辰后,李清栎终于睡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颜渊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嗯?”先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茫然,而后脸腾地一下红了娇嗔道:“妻主。” 这一声叫的颜渊心下一软,笑意盈盈道:“饿不饿?” 李清栎抬头撅起嘴道:“不饿,才吃完就饿,那我不是真的成猪了吗?” 清栎还长脾气了?懂得反驳她了。颜渊觉得这是个可喜的变化,证明李清栎越来越愿意对她敞开心扉,所以也乐在其中:“我们清栎就算是猪也是最俊俏的一只。” 说完走下床榻,倒了杯茶,余光却打量着李清栎的神色。 “我……”李清栎闹了个脸红,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从何处反驳,把自己气到了。 哼了一声,李清栎把自己钻进被窝,生气地拽上被子,手还扑腾两下以示不满。 这还是颜渊第一次见李清栎如此活泼的模样,他在家时应该就是这副模样吧。 从小被全府上下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子,合该是这般天真活泼的模样,而不应该是之前沉默瑟缩,每日浑浑噩噩,就连说一句话都斟酌很久。 颜渊垂下眼帘,走至床边宠溺一笑道:“出来吧,一会儿夫郎可要憋坏了。” 被窝内扑腾了两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出。” “出来吧,乖。” “……”李清栎往旁边滚了滚没理她,又羞又气。 “妻主不该说你是小懒猪,我家清栎怎么会是小懒猪呢,定是这世上最俊俏的小公子——”颜渊瞥向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李清栎,突然伸手抓住被子道:“我本来想几日过去也该带你回凡界了,如今看清栎如此留恋殿中的床榻,作为妻主实在不忍,只好……” 话没说完,李清栎飞速掀开被子,脸还红扑扑的:“妻主,我们要回去?” 神色已经透露出十分的期待和欣喜,却记得自己还在生气,把刚刚翘起的嘴角压下来,一本正经的模样。 什么叫掩耳盗铃颜渊可算亲眼见了一回,摇摇头惋惜道:“可惜你不想回去。” “我…我想回去。”李清栎小声嘀咕道。 “好,那我们回去。”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颜渊好整以暇看着李清栎轻声笑道:“不是说不出来吗?” 李清栎一怔,被子已经被一旁的鬼侍拿走,床榻上空空如也,这下就算是想钻回去也不行了。 他耷拉下眼皮,失落地问:“那回去是真的吗?” 虽然鬼界也很好,但是凡界始终是他的家乡,还有——全府上下的血仇未报。 颜渊从李清栎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下意识颤抖的手指,意识到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 她俯身下去,吻上李清栎的唇瓣,李清栎猝不及防,微怔过后顺从的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他气喘吁吁。 “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颜渊抱起他,施法瞬移至鬼门:“我们回去。” 只因为李清栎的一句话,颜渊就撇下鬼界一团糟的事务带他回来。 凡界正值清晨,朝阳徐徐升起,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洋洋洒洒的洒落。颜渊细心地遮上李清栎的眼睛道:“一会儿再睁开,鬼界终日昏暗,回到凡界你恐怕会不适应。” 李清栎紧紧抓住颜渊的衣襟,乖巧点头。 几步路后,就回到了那座房子。李清栎似乎有所感觉小心翼翼地问道:“妻主,我们到了吗?” “嗯。” 颜渊把李清栎放下道:“慢慢睁开。” 视线从昏暗一下子明亮起来,眼睛有些酸涩但适应一会儿后,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破烂不堪的小房子得到妥善修缮,虽然没有变得太多但是却焕然一新,门上院内都挂上红色的丝绸,还贴上新婚时独有的红色囍字,红的灼目。 李清栎倏地转过头看向颜渊,颜渊红色的发带随着风轻轻摆动,她笑着回看。 眼眶瞬间湿润,李清栎扑进颜渊怀里道:“是妻主布置的。” 他只是和颜渊提过一句这座房子虽然很破,但是他也住惯了不想离开,甚至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颜渊却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大婚的那一天不仅仅鬼界在办喜事,凡界也在。 裘戎作为“颜渊”贵女的管家,在那一天带着众鬼连夜布置完成,并且给这全村的人都发了请帖,请他们吃了酒席。 颜渊却云淡风轻不提那些复杂的流程,只道:“走,去看看我们的家。” 家——仅仅是听到这个词就能勾起李清栎最强烈的情绪,他……和颜渊的家吗? 走进房子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布置的婚房可以说极尽奢华,每一匹红色布料的花样都由金线绣成,上面还串着大小不等的东海明珠。 初一打眼只觉美丽,只有仔细去看才会发现那每一缕丝线的织法都十分讲究,更不用说前面坠着的明珠有多么珍贵。 李清栎看着那些明珠道:“妻主,这些——” 像是猜到李清栎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颜渊牵着李清栎的手道:“这些明珠是以前我去东海时,那里的鲛人所赠。” 传说,这里的每一颗明珠都经过了起码百年的磨砺,是鲛人辛辛苦苦采集积累起来的。 这样的宝贝,常人得到一颗就已经十分难得,而颜渊光是镶嵌在这些布料上的就不下百数。 “我听闻,李氏就是从东海边上迁徙过来的。”颜渊突然想起一千多年前,她在东海处曾见过一个庞大的李氏家族,当时的族长德高望重好像是叫做李尧,而李清栎家的先祖也正叫这个名字。 巧合?颜渊觉得不是。 李清栎答道:“嗯,听祖母说过李氏家族就是从东海迁至京都的。” “李氏祖先是否叫做李尧?”颜渊眸子一沉,眼底微不可察略过一丝波澜。 “李尧?”李清栎摇摇头,他未曾听过这个名字。 “嗯。” “妻主?” 颜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故人。” “妻主妻主,我去给你做饭。”李清栎突然想起什么,开心道。回到凡界他也要给妻主做饭,他可是贤夫良父。 颜渊无奈地拦住李清栎道:“从鬼界回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休息。” 他迫不及待地想显示厨艺,看着颜渊威胁的目光,李清栎瞬间怂下来:“好~” 被颜渊埋进温暖的被窝里休息,但是他根本困意全无:“妻主,我要躺多久啊。” “半个时辰。” 奇异的是根本不困的李清栎躺着躺着一团困意袭来来势汹汹,最终睡去。 “主人,您为什么要让王夫睡着?”天瑕有些搞不懂。 “处理一些杂碎,自然不必惊动清栎。”颜渊语调冰冷,看了一眼睡着的李清栎,转头出去。 第23章 顾离被擒 “您是怀疑李尧也参与了这场…… “您是怀疑李尧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颜渊神色微动,这场漩涡陷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了。 鬼界的动乱远没有结束,她仍然需要回去收尾,毕竟……顾姬食人生魂她总要给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一个交代。 鬼门大开,数百鬼兵在门开启的一瞬间快速提起长.枪对准门口,发出破空声。为首身着甲胄的校尉拔出短刀沉声喝道:“何人胆敢闯入鬼门。” 漆黑的门外踏入一只攒金黑靴,校尉眯起眼睛挥手示意警惕,浑身紧绷起来。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衣身影踏入,颜渊凌厉的目光扫过面前众鬼。 熟悉强盛的威压,是鬼王无疑。 校尉眸子一缩,握住刀柄的手略一下沉,她眼皮微动,谨慎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问道:“鬼王如何这个时候回来。” 垂下的手指勾了勾,面上扬起笑意。其余鬼兵呈半圆状环绕,手中的□□并未放下,而是紧紧盯着颜渊的每一寸动作。 她们身着鬼王亲兵才有的战甲,颜渊却从未见过她们。 恐怕是顾离的人逃窜至此,又或者在这儿等着接应谁。 “你是顾离手下的校尉?”颜渊懒懒掀起眼皮漫不经心般问道,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不过是随口一问。 校尉愣了一下:“王,属下等并非是鬼主的手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短刀缓慢抬起。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顾离鬼主还在等她们接应。校尉阴沉着脸,明白颜渊绝不会放过她们。 颜渊瞥了一眼刀柄,突然轻笑一声,信步闲庭间天瑕骤然出鞘,雪亮的剑光闪过。腾起的鬼气缭绕身侧,越发衬得颜渊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眼中闪过一抹猩红。 勾起唇角,她的身影突兀出现在鬼兵中间,在天瑕出鞘的一瞬间,一股强盛无比的威压笼罩在众鬼头顶,一点剑光凌空而去,一片幽暗笼罩。 众鬼眼中只见到灿烂的剑光越来越近,在眼前放大。 一阵风吹过,颜渊眨了下眼,归剑入鞘,玄衣和墨发被风吹动,细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本想多留你们一会儿。” 地上徒留一团黑色的灰烬,校尉的短刀被天瑕一剑斩断,所有鬼兵魂飞魄散。 原本嚣张狂妄的校尉亲眼目睹数百鬼兵毫无挣扎之力,眨眼间灰飞烟灭。整个瘫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恐惧几乎压垮紧绷的神经。 校尉是近百年才成为顾离部下的,以前对所谓的鬼王颜渊不屑一顾,毕竟那时候鬼界中最强大的鬼也就是几个鬼将和鬼主。 当初顾离选择部下时颇为自得道:“谁能和我过上三招不相上下,谁就能做我军中校尉。”当时鬼兵一听全部跃跃欲试,没想到顾离出手根本不是切磋,一开始就下了死手,许多鬼兵直接魂飞魄散,其他鬼见此惨状纷纷后退,毕竟荣华富贵也比不上小命要紧。 “怎么没人上了?”顾离坐在椅子上,拿着一块绢帕擦手,笑的残忍,这场选择弱肉强食:“废物就得去死!” 这时候校尉站了出来:“我愿意一试。” 旁边的鬼兵好心拉了她一把,发抖道:“别去了,有命挣功名没命享受也没用啊。” 校尉倒颇为自信,神采飞扬把那鬼的手一把拂落嫌弃道:“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废物!”留下那名鬼兵呆呆地站在原地。 顾离上下扫视一圈,把绢帕啪的扔到地上勾起唇角残忍一笑。没想到三招过后,这自大狂妄地鬼兵竟真的有几把刷子与顾离不相上下。 当即被封为部下第一校尉作为顾离的左膀右臂,引为心腹。 一时间她风头无两,行事作风越发肆意妄为,连鬼主都能打成平手,在这鬼界中还有谁能盖过她去。 以至于这次顾离被困,也是校尉主动请缨去鬼门接应,颜渊在她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就是一个屁。 颜渊突然蹲下,残酷的眸子直直对上校尉的眼睛:“你说,将那三十二道刑罚通通施在身上会是如何?” 校尉狠狠抓住地上的荒草,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颜渊咬牙切齿道:“若非趁我不曾防备,你怎么得逞,没想到所谓堂堂鬼王也只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儿,她自然干的不少,不过以往都是别人迫于威势低头了事。 “不曾防备?”颜渊低低重复一遍,眼帘垂下。 “主人,我就没见过她脸皮这么厚的人,呸,鬼。”天瑕都忍不住在颜渊的脑海里吐槽,这鬼从一开始连阵都摆好就等着偷袭颜渊,现在还有脸倒打一耙。 “好。” 校尉呆滞片刻,猛地松一口气,焦急道:“你是要放过我?” 她抚着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好烦。”颜渊蹙眉。 不等爬起,一道黑色的凝雾嗖地穿透校尉胸口,校尉不可置信地缓慢低头看见胸口处巨大的破洞,然后在惊讶中魂飞魄散。 颜渊向来烦其他的鬼多话,就连鬼侍们都只敢隐匿在昏暗中。 “您怎么突然把她杀了,之前不是还要留下她。”天瑕疑惑问道。 “她——不过可有可无,有她说不定顾离倒还能多活一会儿。” 随着法咒成型,颜渊从原地消失,身影在那片彼岸花海出现淡淡道:“喏,她正好在这儿。” 顾离周边已经没有几个侍卫,是成片成片倒下的尸体,而那些彼岸花正贪婪地吞噬着,发出瘆人的怪叫。 而伴随颜渊的步伐,这些花纷纷停下,花瓣拼命向一旁躲去一边哀嚎,不惜折损和放弃食物生生为颜渊提供一片坦途。 花瓣儿铺了一地,颜渊向花丛深处斜睨一眼,轻声道了一个字:“滚。”那地方不知有什么东西,突然所有的彼岸花都不再动,合拢花瓣,甚至有些开始枯萎。 裘戎带着众多鬼兵将顾离团团围住,顾离这次插翅难逃。 直到颜渊走近,裘戎一愣后半跪于地,低头道:“拜见鬼王大人。” 顾离一见颜渊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王,裘戎要造反,她要造反!!!” 第24章 天道誓言 “裘戎造反?”颜渊低声念了…… “裘戎造反?”颜渊低声念了一句,尾音上扬。斜睨了一眼顾离后,将目光投向裘戎,随着颜渊将目光转移,顾离的神色逐渐得意起来,她就不信颜渊见到这个情景不会起疑心。 裘戎从地上从容起身,淡定走到颜渊面前一展折扇,躬身道:“启禀王,叛逆之徒已全部斩杀,唯留下主犯听候发落。” 这么个蠢货连杀都怕脏了手,再说就这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 “顾姬被属下关押在监牢中严加看管,请王放心。” 如此急切的禀报,这可不像是裘戎的风格。颜渊挑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隐约透露出危险,眸子微沉:“裘戎,白林呢?” 一句话直戳要点,裘戎心中咯噔一下,原以为王会先处理顾离反叛的事,没想到王却把这件事置之不理反倒询问白林,打的她措手不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全没派上用场。 顾离被一群鬼兵团团围住,却还不忘向颜渊“表明忠诚”,见到挑拨离间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跪在地上痛心疾首道:“王,就是她放走了白林。” 颜渊瞥了一眼顾离,神情漠然,冰冷的天瑕骤然出鞘下一瞬间就出现在顾离的脖颈上:“白林。” 裘戎看似很怂,却是最能保守秘密之人,她不愿意在裘戎身上多浪费时间。 天瑕锋锐至极,连金刚石都可削之如泥,搭在顾离脖颈上的剑锋轻易便能隔开她的喉咙搅碎魂体。 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顾离顿在原地,缓缓抬头看向颜渊,突然勾起唇角用阴阳怪气地声音问道:“颜渊啊颜渊,你看看你。最值得信任的白林为了晚风那个东西选择逃离背叛,就连裘戎也不愿意告诉你真相,你以为——你沉睡这八百年晚风和我们做的就这么点?” 她不再伪装表面上的害怕,而是挺直身躯,甚至将脖子一寸寸向天瑕的剑锋上送,还笑得肆意。 她有什么可怕的,以为她不知道颜渊已经被凡界的规则束缚,实力十不存一吗?现在,晚风逃走,白林不知所踪,只要颜渊想从她这儿挖到点什么,就不敢杀了她。 颜渊蹙眉,盯着顾离有些癫狂的模样,神色流露出几分诧异。 过了半晌,天瑕突然归回鞘中,颜渊转过头对裘戎道:“将她压入大牢,三十二道刑罚想必鬼主也可笑纳,另外——别叫她死了。”最后一句话,颜渊紧盯着裘戎的眼睛,这是对她下的死命令。 裘戎一直扇扇子的手僵在空中,伸出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明白这下可遭了。 王若是当场发怒便意味此事还有转机,若是不闻不问反倒不妙。 她上前一步,骤然跪在地上低头沉声道:“属下领命。” 颜渊只任由裘戎跪在地上,拂袖离去。 顾离被压入大牢,三十二道刑罚残忍至极,裘戎目送着颜渊离开的背影,从地上缓慢站起。 鬼王殿内,颜渊靠在榻上,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不住跳跃。她揉了揉眉心,眼中流露出几分坚决和果断:“洄游。” 从暗中,一名鬼侍低着头走出来,不发一言跪下,瘦削的身躯仿佛一根稻草就能压倒,毫不夸张。 “去,巡查白林的下落。”颜渊挥手,扔给她一枚黑色的令牌,鬼侍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僵硬的像是一架骷髅,直到令牌落在身上。 鬼侍的头转了转,细长的手指将令牌揣进怀里,嘶哑领命:“是。”随后挪动着僵硬的脚步,消失在原地。 鬼侍根本不是表面上服侍鬼王起居的那么简单,她们更多的算作是鬼王培养的一支死士,几乎没有情绪,甚至无惧伤痛和对鬼来说最可怕的魂飞魄散,她们——是一群真正意义的“疯子”,一群只忠诚于鬼王颜渊的疯子。 或许鬼侍中有几个别人安插进来的钉子,但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暴露的明显之极,只知道服侍颜渊的饮食起居,并没有成为“疯子”中的一员。 晚风费劲心机将一名自己身边的人送入鬼王殿,本以为能够接近鬼王,实际上却不过是一枚死棋罢了。 她青鬼,向来思虑周密,算无遗漏。这次,却是算漏了。 颜渊微眯双眼,伸手拿起一个酒壶,透明的酒液从壶口倾泻而下,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些许酒没有被及时吞下,而是顺着颜渊的脖子流入衣领,肆意风流。 不一会儿,一壶上好的酒就被喝完,颜渊随手将酒壶扔到塌边,眼中却丝毫没有醉酒的朦胧,而是越发冷静和清冽。 白林她还是信任,尽管几千年来白林向来与晚风交好,友谊深重,而白林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重情重义的鬼,但白林明白何事当断则断。至于,裘戎,颜渊还没想好如何处置,鬼界规矩森严,等级分明,若有下属隐瞒不报即可视为叛徒。 若非,裘戎还有更大的用处,当年平定鬼界动乱居功甚多。她望着空旷的大殿,心中烦躁,沉睡中的八百年,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如今叛乱初平,顾离被抓,晚风出逃,白林不知所踪,裘戎不知和白林达成了何种契约。 “王,裘戎求见。”鬼侍进来通报,颜渊略一抬眸低声道:“让他进来。” 裘戎一进来便跪在殿中,神色肃穆:“王,属下是故意放走白林。” 承认的如此爽快,颜渊从榻上起身,散漫道,凤眸凌厉地对上裘戎:“既知其罪,可已想好后果。”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裘戎听完默然不语,只把身上的一把佩剑放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道:“属下辜负殿下信任。” 颜渊看着裘戎这幅样子,突然从心底生出一团火气,瞬息之间掐住了裘戎的脖子,裘戎面对死亡的威胁也只是目光沉静。 直到裘戎魂体黯淡,颜渊才缓慢松手,眼中的赤色消退。 裘戎跪伏在地,仿佛已经铁了心要保住白林的性命。 颜渊忽地轻笑一声,这笑声极冷:“裘戎,白林和你说了什么。” 裘戎的眼皮颤了颤,喉头滚动:“王,属下不能说。” “天道誓言。”颜渊眉头一皱,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裘戎便浑身颤抖,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中的大恐惧。 白林逼着裘戎立下天道誓言,是何事值得如此谨慎。一旦违背誓言,立誓的人便会被天道绞杀,真正的身死道消。 裘戎低着头,半晌才缓过来,脸色仍旧惨白。颜渊看着她的模样,就知她并非真心实意立下誓言,也不知白林用了什么办法。 “王,血肉为祭,可能是指那片彼岸花吞噬魂魄。”裘戎低垂着眼帘,声音沙哑。 “放走白林,自去领五十鞭子。”待裘戎说完当时彼岸花的诡异之处,颜渊一甩袖子冷淡道。 裘戎罪责难逃,五十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以特殊材质制成的刑具,五十鞭子下去能抽去大鬼的一条命去,裘戎修为深厚,这五十鞭子也不是好受的,恐怕得元气大伤。 鬼市,两只鬼一边吵嚷着一边买这买那。正是之前那对欢喜冤家,老五和独眼鬼儿。 独眼儿手里拿了串糖葫芦,老五手里拿了一堆的胭脂水粉,引来独眼鬼儿的嘲笑:“一个大女子家,竟然买了这么多男儿家家才喜欢买得胭脂水粉,也不害臊。” “我呸,你都几千岁了,还吃糖葫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西边那个树洞里藏了好几包糖,还学人家小孩儿爱吃糖,你才不害臊。” 周边的鬼都纷纷避开她们,眼中带着鄙视,这两只鬼都穿的破破烂烂,浑身邋遢。 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嚷嚷,活像两个疯子,谁都不想和两个疯鬼沾染上。 只有这两只“疯鬼”乐在其中,两人你喷我我喷你,互相挑刺,直到独眼鬼儿叹了口气道:“你说那鬼工球到底被丢哪去了。” 两只鬼在一处破屋子里,也不管地上有多少灰脏不脏就坐在那儿,老五把那堆胭脂水粉扔到一边儿,突然就泄了气:“这下王的大婚都没参加上,全鬼界的鬼或多或少都给王夫送了礼物,就咱们俩个什么也没送。” “可不是,想咱们两只大鬼,现在都快成了鬼界的笑话了。”独眼鬼儿的那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流露出不忿的神色,手在地上愤怒的划拉了一把,结果扬起一片尘土,将两鬼呛得咳嗽起来。 老五被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道:“我说独眼儿,你气我把东西弄丢了也不至于吧。” “屁,咱们这么多年,我是那么心胸狭窄的鬼?”独眼儿捂住口鼻,闷声道。 两只鬼沉默着突然对视一眼,老五眼睛一亮:“哎哎哎,独眼儿,你说咱们直接去凡间拜见王夫怎么样?我听鬼王殿的厨子说,咱们这位王夫喜欢吃,咱们就投其所好。” 独眼儿一听,的确是这回事儿,怎么也能挽回挽回她们两只鬼的威严,这要是成了,她们可就是唯二亲自拜见过王夫的鬼。 说干就干,两只鬼商量了商量决定先放弃寻找鬼工球。 两只鬼踏出鬼门来到凡间,没想到刚到凡界就被行人当成了乞丐:“太可怜了,去买点吃的吧。” “我们是乞丐?”独眼儿瞪大了那唯一一只眼睛,看着被扔到地上的一枚铜钱,感觉鬼生受到了侮辱。 老五倒是看得开,这一下非但没打击到她反而提醒她了:“你说,我们这幅模样去见王夫,是不是不太庄重。” “没什么……”独眼儿低头,她的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只可惜现在早就看不出白色黑的厉害,上面还破了许多动,又向旁边老五的身上望了望,她的衣服和你惨不忍睹。 “走走走,我们先换身衣服比较好。”两只鬼对视一眼,罕见地达成共识。 前方的裁缝铺还不知道,将有两只大鬼到她们铺子买衣服。这裁缝铺是远近闻名,手艺不错,衣服的样子也多,就是贵的很,一般百姓想买都买不起。 两鬼好不容易来到裁缝铺,就要进去。结果当即被人拦住,那人上上下下把她们打量了一遍,而后轻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滚滚滚,乞丐来什么裁缝铺。” 独眼儿被这人骂的生出三分火气,身上的鬼气就要往外冒,幸亏最后忍住了,反而笑着道:“您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呐是做生意的,谁知道路上遇上了天灾被困在山上十几日,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 第25章 拜见王夫 果不其然,伙计看两人虽然形…… 果不其然,伙计看两人虽然形容狼狈,就这为首之人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是乞丐。 犹疑了一会儿,伙计道:“行吧,你们进去吧。” 独眼鬼儿笑了笑,和老五一起进了铺子,再出来两人都换了一副样子,果真是人老新装马靠鞍,换了一身新衣服,马上就不一样了。 老五一边走一边昂首挺胸,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这么身新衣服似的,引得独眼鬼一副嫌弃的模样道:“行了行了,一件衣服至于吗。” 两只鬼在街上逛了半天,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原因自然是两人衣着光鲜又是陌生面孔,买东西还只挑吃的买。 引得一片人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这两个人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买了这么多食物,难不成是要闹饥荒了不成,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路人也就懒得关注了。 也不知这两只鬼是如何得知李清栎住在隔壁村子里的,不过想来也无外乎是从那些给李清栎修葺院子的鬼那里打听到的。 两只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僵硬地像是塑像,此刻凡间还是大白天,两个陌生女子站在这儿,有些惹眼。 这不,村子里一个扛着锄头的壮年女子路过皱眉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在这站着。” 谁不知道,这儿是那前几年搬来的李清栎的院子,前些日子和那位淮城来的贵女回去结亲去了,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贼眉鼠眼的。 独眼儿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来,主动迎上前道:“这位长姐,敢问那位贵女可还在吗?” “不在,你们找她有事儿?”女子擦了擦汗,放下锄头。 “这不,我们是做生意的商人,有一批货想运到淮城去——” 话说到一半儿,女子恍然大悟,瞥了一眼两人手上拎的礼物,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想通过这位贵女和淮城中的权贵搭上线儿吗。 女子摇摇头道:“前些日子,那位贵女就带着那位回淮城结亲去了,你们呀来晚了。” 说完扛起锄头往村里走了,走之前还怜悯的看了一眼二人。说不定这两人是千里迢迢走了多久才打听到有这样的门路可走,可谁叫天意弄人。 等着女子走远,老五站在门口一脸的惊讶道:“没想到,独眼儿。都说鬼话连篇,你是运用的得心应手。” “你不也是鬼,行了行了,王夫肯定在,咱们进不进去?咱们都在这儿杵了半个时辰了。” 两只鬼整了整衣襟,推开院门进去,一进去就被如此奢华的物品,晃花了眼。“啧啧啧,咱们王对王夫还真是宠爱。” “废话,咱们王要娶的王夫怎么也得享受最好的。” 当当当,老五敲了三下门,门内无人应声,“难道王夫不在?” 老五又敲了几下,仍旧没人应声,这下两只鬼慌了神“你说,会不会王不在出了什么事。” 商量了半天,她们仍旧不敢擅自闯进去,连续不断而具有特殊韵律的敲门声终于将李清栎惊醒。 “谁?”李清栎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些迷茫。 门外无人应声,李清栎整理好衣着来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一开,两个人直接跪在地上,将他吓了一跳:“你……你们……”任由哪个男子突然见到两个陌生女人出现在自家门口都会慌张,李清栎还算淡定的。 “拜见王夫,这是我们的一些心意。”老五和独眼儿鬼正色指了指那一堆东西。 王……王夫?李清栎怔愣了一下,才想到这两个人应该是鬼界颜渊的属下,除了鬼界的人也没人知道他是…… “你们是妻主的属下?”李清栎定了定神,让她们起来问道。 独眼儿鬼道:“是。” 听说是颜渊的属下,李清栎自然是欢迎的,远来是客,他也不会摆什么所谓王夫的架子,他知道这些鬼对他卑躬屈膝也只是因为颜渊鬼王的地位。 两只鬼受到了李清栎的热情招待,有些受宠若惊。更加觉得王的眼光实在是好,王夫不仅长得极美,更加重要的是性格如此纯善。 谈话时,独眼儿敏锐地注意到李清栎动不动就按揉眉心和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有些疲惫,于是谨慎问道:“王夫,您似乎有些疲惫,是否是我等叨扰您的休息。” 李清栎摇摇头,他已经睡的够多了,怎么还会头脑昏胀,不过他也并未想的太多:“妻主去哪了,你们知道吗?”一醒来就不见颜渊。 老五刚想开口说不知道,独眼儿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住她的大腿,阻止道:“王应当很快就能回来。” 见也见了,聊也聊了,东西也送了:“恭贺王夫新婚之喜,我等就先告退了。” 独眼儿给老五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忙出去。 “我说老五,你是不是傻。你没看出来,王是故意给王夫施了个昏睡的法术吗?咱们无意下提前惊醒了王夫,王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咱们的皮,还想乱说。”独眼鬼儿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吓得手指都在抖。 老五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独眼儿怎么突然掐她:“不过,王对王夫的保护还真是周全,我有点担心,你说咱们鬼界什么时候真正太平过,弱肉强食腥风血雨,咱们王是鬼界的统御者,作为王夫这么软弱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儿,两鬼都有些感慨唏嘘,几千年了,鬼界纷争从没断过。几次动乱若无王的铁血手腕和极强的修为实力,恐怕会引起整个三界的动乱,到时候整个凡间都会变成炼狱。 她们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唯有这位鬼王能令她们心悦诚服。以往的鬼王都是凶残冷酷,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些利益,不顾他人死活。 颜渊表面上手段果决,残酷比以往鬼王更甚,然而她们明白,颜渊心怀着整个三界,虽然身为厉鬼,却比大多数所谓的“正道”要高尚的多。 独眼儿叹口气对老五说:“王这么多年,太苦了。” 第26章 做饭 听了这句话,一向最不靠谱的老五…… 听了这句话,一向最不靠谱的老五也为之默然,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也唯有王可以担得起。”三界的重担,就连天帝都缩在他的天宫里不敢趟这趟浑水,谁敢去担?除了颜渊。 没有人知道颜渊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一只厉鬼浑身煞气,凡是能成为厉鬼的,无不是有极其重的怨气又或者是为人时就无恶不作所以才得煞气盈身。 那一日,老五和独眼儿鬼也只不过是在鬼界刚刚站稳脚跟的鬼罢了,她们在鬼市上离得很远就见到有只新来的厉鬼很不寻常,哪怕有大鬼的威慑,这只厉鬼也并无恐惧。 玄袍,墨发,样貌俊美,满身都是煞气,但奇异的是独眼儿却并不觉得她生前是大奸大恶之人,反倒有种莫名的敬畏。 再次看到她时,她已经成为震慑一方鬼蜮的大鬼,所到之处万鬼臣服,最终成为鬼王。 回想起这些经历老五还有些唏嘘,她老五谁也不佩服唯一敬佩的就是鬼王颜渊,也正是颜渊当上鬼王后,鬼界人间才得以数千年的太平。 “老五,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种表情。”独眼儿看老五几乎皱到一块去的五官,毫不留情的嘲笑。 老五转过身狠狠拍了一下独眼儿的肩膀,故意用用嘶哑古怪的声音道:“行了行了,咱们赶紧回鬼界去,说不定王已经把那个顾离搞定了,咱们现在回去还能在其他地方收收残局。” 说走就走,两只鬼踏入鬼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颜渊手里拿着近期来各位鬼主们的奏疏,千篇一律的是些讨伐顾离的,唯有一篇不同。上奏近来鬼界的冤魂增多,彼岸花躁动不安。 讨伐顾离不过是其他鬼主事后向颜渊表个忠心,生怕自己被牵累,并无不妥。这篇上奏倒还有些内容,她将奏疏放下:冤魂大增,很多是因为凡界杀戮过多,彼岸花……一堆食物尽在眼前,它自然躁动。 颜渊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下一瞬间从屋子里出去,来到白林的住处。白林的府邸并不奢华,甚至显得空空荡荡,一棵高大的槐树恐怕至少有千年了,在鬼界这么久怎么说也该生出点灵气,然而这棵槐树却死气沉沉,像是被人硬生生绝了生机。 抿了抿唇,颜渊敏锐地看见这棵树的中间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看似很浅实则下手果断,既不至于彻底杀死这棵树,却也能将它生出的一点灵识抹杀干净。 好手段,她深深看了一眼白林的府邸,突然发觉这八百年改变了很多,起码白林她有些看不透了。 在白林的院子里详细地走了一圈后,颜渊并未发觉什么蛛丝马迹,白林啊白林,你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负手走出院落,一股桃花香从远处传来,那里就是晚风的住处,白林与晚风住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桃花水榭,一边苍鸦古槐。 不知怎的,此情此景,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寂寥随着风飘散过来。鬼界诸事初平,她也应着手清理自己的麻烦事。 上次被青鬼所伤的伤口已然好上不少,只是进来凡界对她的压制越发厉害,恐怕……不久就真的如裘戎所说的那样,根基动摇,神智混沌。 再一次动用法术回到凡界,颜渊十分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修为的流失,她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微微抬眸,瞳仁随之紧缩而后恢复正常。 “清栎。” “妻主。”李清栎听见声音就知道是颜渊回来,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一头扎进颜渊的怀里。 颜渊伸手将李清栎抱了个满怀,唇角上扬:“有没有想妻主?” 李清栎的眼珠转了转,狡黠一笑道:“没有。”他笑嘻嘻地从颜渊的身上下来,一改之前的沉默,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眉眼弯弯。 “真的没有?”颜渊揉了揉眉心,手指搭在额际,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散漫,凌厉的凤眸微眯好整以暇地看向李清栎。 李清栎眼神闪烁,错开颜渊的目光,过了许久终究招架不住红着脸小声道:“想……想的。” 颜渊看着李清栎害羞的模样,拉过他的手道:“清栎,我也很想念你。” 她的眸色深沉,当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你时,那种认真和专注便令你难以招架。 “我知道,妻主。”李清栎的睫毛颤了颤,抬起头笑的十分温暖和煦,仿佛可以扫空所有的阴霾。 一直生活在阴暗鬼界的颜渊,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样美好。 两人就像凡界最为普通的夫妻一样,李清栎做了几个小菜,颜渊陪在李清栎身边打下手,神色从容,甚至还颇为喜欢这样的生活。 李清栎拿着锅铲炒菜,一抬头就看到颜渊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急忙把菜盛出来以为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问道:“妻主,是我的盐放多了?” 颜渊神情严肃,慢慢伸出手——给李清栎擦了擦额头上几颗晶莹的汗珠,宠溺道:“是心疼我的夫郎累到了。” 她看着放在一旁洗好的白菜,蹙了蹙眉道:“我做吧。” 李清栎一惊,慌忙阻止颜渊去拿锅铲的手道:“不行不行,妻主不能做。”他神色固执,不愿意颜渊去做这样男子该做的事儿,他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怎么能让妻主一个女子去做饭,这样传出去,妻主的威严何在。 于是他过去拉住颜渊的手,甚至想以撒娇的方式让她改变主意,颜渊去拿锅铲的手暂且放下揉了揉李清栎柔软的发顶,无奈道:“我怎么就不能做饭,堂堂女子就该照顾夫郎。” 让李清栎站在一旁,颜渊看着那些白菜却有些犯愁,不知道如何下手。 回忆了一番李清栎刚刚做菜的步骤,颜渊仿佛胸有成竹,行云流水般在锅内放了一勺油,正在此时她的余光突然瞥到站在一边的李清栎皱了一下眉头,再看向锅里的油时,颜渊眼帘微垂,心中暗道:所以,一勺油多了。 第27章 哄娇夫 妻主欺负我 颜渊拿着勺子又从锅里盛出来一些油,李清栎疑惑地望着颜渊的动作:妻…妻主这是在干嘛?他偷偷探了探头,锅里只剩下一点油星,滑个锅估计都不够。 可……可能是妻主要做什么其他的菜也说不定,李清栎眼睛睁得大大的,点头,对颜渊有种莫名的自信。 颜渊卷起袖子伸手捞出清水里浸泡的白菜,拿起旁边案板上的菜刀刷刷几下就将菜切好,每一份菜都切的一般大小,菜刀在她手中格外灵活听话,甚至还衬托出几分美感。 划拉一声,菜下了锅,水份碰到锅底烧的热油发出噼啪声,油点四处飞溅。此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置在锅的上方,锅内的水珠慢慢浮起,最终于空中化作一团水雾。 李清栎都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紧接着颜渊往里面放入各种调料,一盘炒白菜就出锅了。 “妻主做菜也这么厉害。”李清栎接过盘子忍不住夸奖颜渊,笑的眉眼弯弯。 颜渊瞥了一眼盘子里的菜,其实她也没有把握究竟好不好吃,看着李清栎期待的目光她递筷子的手都顿了下。 “嗯。”然而听见夫郎的夸奖,嘴角忍不住勾起,怎么也止不住。 李清栎接过筷子给颜渊夹了一筷子他炒的菜,紧接着带着一丝幸福的甜蜜去夹颜渊炒的白菜。 颜渊看似在吃碗里的饭,实则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李清栎的表情变化,心里十分忐忑。万一做的不好吃…… 李清栎的神情突然一动,咳嗽两声,把筷子放下,眼眶都红了起来。 颜渊紧张道:“不好吃快吐出来。”甚至赶紧给李清栎倒了杯茶,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谁料到李清栎疑惑地对上颜渊的目光道:“妻主做的很好吃啊。” 嗯?颜渊迟钝地放下水杯,有点愣愣的。李清栎眨了下眼睛,忽地明白什么,凑到颜渊面前扯了扯袖子道:“妻主,不信你尝尝。” 嘴里被塞进一块白菜,入口香甜,颜渊瞥见李清栎陷进去的酒窝,轻咳一声:“既然不难吃,你怎么突然咳嗽。” 恢复正经模样的颜渊微垂着眼帘,明显在转移话题,李清栎听完后脸却腾地一下红了像天边晚霞,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吃的太急…被烫到。” 都这么大的人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吃东西烫到,李清栎简直想找个地缝把自己钻进去,脸烧的通红。 颜渊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看着李清栎的模样是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郎笑出声伸手揽过他的腰身,皱着眉头哄着问道:“我看看,烫没烫坏。” 李清栎抬头看向颜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舌头有些火辣辣的疼,于是乖乖张开嘴,伸出舌头。 粉红色的舌尖被烫的发红甚至还起了一个小泡,李清栎蹙起眉头,舌尖有些疼。 颜渊看完后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清栎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突然下巴传来微凉的触感,颜渊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毫无预兆地吻上去。 李清栎始料未及,但只一会儿便沉醉在这个温柔缠绵的吻里,这个吻无关欲望,更多的是一种安抚和小心翼翼地呵护。 一吻毕,李清栎浑身软绵绵地倒在颜渊怀里,微微气喘。他红着脸,眼神迷离地看向颜渊,手紧紧抓住颜渊肩头,声音沙哑:“妻…妻主…” 这个吻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到李清栎几乎落下泪来,颜渊低下头轻吻他的额头,轻笑道:“舌头还疼吗?” 李清栎乖巧摇头,眸子里盈满水色:“不疼。”颜渊的体温本就很低,刚才的一吻她的一缕鬼气轻而易举就治愈了那一点小伤。 “不疼就好。”颜渊盯着李清栎唇角勾起,凤眸含笑。突然俯身将李清栎抱起,迈步向床榻走去,引起李清栎一身低低地惊呼。 “妻……妻主。”李清栎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抬眸看向颜渊,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又软软糯糯忍不住让人欺负。 颜渊的声音染上温度,吻上李清栎柔软的唇瓣道:“清栎喜欢妻主吗?” 李清栎坚定地点头:“喜欢。” 这句喜欢十分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停滞。 俊美的脸庞映在李清栎的眸子里,他环上颜渊的脖颈,轻声道:“我,喜欢妻主,很喜欢。” 颜渊挥手,床榻上的帐慢应声而落,她十分轻柔地解开李清栎的衣衫,轻轻挑动他的情.欲,低声道:“喜欢吗?” “喜……喜欢…”伴随着阵阵低吟,李清栎昂起修长的脖颈颤声说道。 十分疲累的李清栎枕在颜渊的胳膊上沉沉睡去,他的睡姿十分乖巧,贴在颜渊的心口,似乎这样能让他安心。 颜渊伸手拨开他因汗湿粘在额头的几缕发丝,眼神清明。 忽地,一个小人儿顺着窗户飘进来,颜渊伸手,那纸人就服帖地落在她的掌心。 纸人这次十分的蔫,一点都没有活力,就像被什么东西打伤了元气。纸人一感受到颜渊的气息,飞快赶来,仿佛外边有什么洪水猛兽。 入夜,外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变化,显得十分平静。 颜渊瞥了一眼窗外,只感知道一缕似有似无的生人气息,已经飘散不见。这人并未亲自来,而是顺着纸人的方向使了个小手段。 她微微抬手,一团黑气凝聚在掌心,一只小小的飞虫显露身形,这只飞虫的翅膀被人用朱砂画上一串符咒,专门用来追踪气息。 手指轻轻一捻,飞虫身上的朱砂化为灰烬逐渐剥落,飞虫转了转从她的指尖飞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无名小卒。”颜渊瞥了一眼飞虫,嘲讽地勾起唇角,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也敢拿到她面前卖弄。 纸人儿趴在她的掌心上,轻轻蹭了蹭,一阵画面传过来:按照颜渊的吩咐,纸人找到那名道士传话,没想到那道士听完颜渊的话竟然恍若未闻,当场燃烧符咒要将纸人化为灰烬。 颜渊的手指在纸人头顶轻点,一丝灵识回到身体。纸人化为一张没用的纸张,飘落在地。 这名道士听见她的指令都敢如此放肆,除非是脑子进水就是有恃无恐。 她躺在床榻上,给李清栎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身边的温热让她十分心安,仿佛心里缺失的一角被填了回去。 道士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她相信这位“高人”很快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心情甚佳的颜渊甚至对天瑕都温和了些,以往都是随意扔到某个地方,用到时才施法召唤,这次竟然亲手将它安置在床榻边的矮桌上。 天瑕迷迷糊糊的睡着,被主人轻轻放在桌案上的感觉着实令它开心。跟随颜渊已经数不清几千年,颜渊对它十分看重甚至视为半条性命,却也不会因它锋利无匹、杀名显赫而有半丝其他情绪,因为那时的颜渊除了基本的喜恶就如一尊冷冰冰的杀神没什么区别。 往往都是颜渊在战场上杀的累倒后,天瑕就被随意一扔,有时是扔在尸山血海里,有时是扔在颜渊自己的身下,还有时候天瑕都不知道自己被它被扔在哪了,甚至一扔就是半个月。 直到下一次战争爆发,颜渊拿起天瑕继续拼杀。 许久没有睡的如此舒适,一夜没有任何事情,颜渊搂着李清栎睡得十分沉,浑身轻松。 这一睡就是第二天的晌午,以至于李清栎醒来时还有些茫然,直到看见眼前放大的俊脸才想起她们已经回到凡界。 “什么时辰?”颜渊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极为散漫的声音却带着十足的潇洒和风流肆意,她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尾上挑。 李清栎抬头望了望,猜测道:“可能已经晌午了……”说着说着,流露出几分慌张和沮丧,怎么就一睡到了中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红,娇嗔地看向颜渊,想要发脾气可憋了半天也只软软地憋出一句:“妻……妻主,下一次不要这么……这么久好不好。”还把自己说得羞涩到不行,越说声音越低。 见颜渊没有说话,又慌张抬头解释道:“我…我也不能天天都起这么晚,到时候村里该说你娶了个好吃懒做的夫郎。”他的嘴微微撅起,眼睛委屈得水汪汪的,却不知道这副样子落在颜渊的眼中有多可爱。 “喜欢吗?”颜渊故意往李清栎的身边凑了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兀道喜欢吗? 一瞬间昨夜种种全都袭上脑海,李清栎结结巴巴地涨红了脸,昨天……昨天颜渊似乎有问过他要不要歇一会,是自己一直说喜欢,才……才…… “没…”李清栎错开目光,眼神闪烁。 “没有——”颜渊尾音上扬,见李清栎的脸上染上红霞,羞涩地垂着眸子,连耳垂都是粉红色的,李清栎抬头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妻主欺负我。” “好,下次不会。”颜渊宠溺一笑,不再逗李清栎。 如此和谐的氛围却被人突兀打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请问这户人家可否有人?” 第28章 找茬 村中谣言 “谁?”颜渊瞥向门口,这人的声音是从院门外传来,却十分清晰毫不含糊,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只有李清栎还天真地猜测是不是哪个村里人来找他,担忧道:“妻主,可能是村里人找我去地里拔草了,家里的地我好久都没管了,恐怕要荒地。”说着说着还有些懊恼地摇摇头。 颜渊眸色暗了暗对李清栎笑着道:“恐怕是有客人来了,我去看看。” 李清栎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脸上一片潮红,急着拉住颜渊欲走的衣袖道:“妻…妻主…我…” “放心。”颜渊回头点了下李清栎的鼻尖:“你在屋内好好待着,客人我会引到别处。” 自家夫郎怎么能让他人看到这幅模样,清栎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端着一副笑意盎然的样子看向仍旧傻傻拽住她衣袖的小夫郎。 “妻主,我换好衣服就出来。”李清栎定定看着颜渊的眸子,一派认真。 家里来客人,他不出去招呼怎么行,还有就是来的客人大概率是村子里头的庄稼户,见到妻主可能会被——吓坏。 倒不是说妻主长得吓人可怖,反而是极为俊美的长相。他偷偷摸摸地抿了抿唇,往上瞟了两眼颜渊,手指不自然的曲了几下,就是那种浑身散发的冷气和勾起嘴角时都带着的煞气有点,有点骇人。 他已经能想象到,来人被吓到的样子。 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过颜渊,颜渊低头狐疑道:“怎么了?这样看为妻。” “怎么会呢,妻主快去吧,一会儿客人该等急了。”李清栎一怔磕巴道,一边说一边把颜渊往门口推,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种软绵绵的力气于颜渊而言就和没有一样,她却配合地被推了出去,往前走几步,颜渊回头想了想还是嘱咐道:“一会儿好好整理,别急。客人有我招待,你放心。” 李清栎趴在床上整理被子的褶皱,听见后侧头道:“知道了,妻主~”连眼睛也没抬,整理的专心致志,声音中带着些许撒娇的俏皮。 颜渊笑了一声,关好内门向院门走去。李清栎整理到一半偷偷看着颜渊的背影,心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可是看到在鬼界时,颜渊和她的那些所谓朋友的关系,更不用说和其他鬼相处时,连千年的大鬼见了颜渊都要瑟瑟发抖。 李清栎想到这儿更加紧张,万一村里的人得罪了妻主可怎么办?虽说肯定是妻主更重要,可是,可是万一客人只是无心之失…… 颜渊没想到自己夫郎想的如此之多,竟然连这种场面都想到了。可惜,外头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敌人,她也不是什么热情接待的主人,而是迎敌的人。 吱嘎,门被颜渊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神情慈祥的老妇人,看到颜渊后浑浊的眼睛似乎掠过一道精光,而后飞快得沉寂下去,仿佛是他人的错觉。 “这里是李清栎公子的家吗?”老妇人颤颤巍巍地问道,手里挎着一筐玉米也跟着摇摇欲坠。 “的确住在这里,只不过李清栎不是阁中的公子,而是我的夫郎。”颜渊瞥了眼老妇人几乎掉在地上的菜篮子,装模作样地意味深长道:“老妇人,我见你的菜篮都掉在地上了。” 老妇人低头瞅了一眼菜篮,胳膊向上一抬哎呦一声笑道:“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你看我这从地里摘的玉米准备给李公子送来点,这还差点掉在地上。不中用喽——” “哎呦,看我这脑袋。这不我也是听村里人说李公子成亲,想必您就是他的妻主吧,果然一表人才。”老妇人一边整理篮子里的玉米,一边道。 絮絮叨叨地还真像一个老人家,颜渊眯起眸子,唇角微挑低声问道:“您今年贵庚啊?” 伸手将她挎着的篮子接过来,给她引路。 “已经年近古稀了——”老妇人笑眯眯地递过篮子,跟在颜渊的身后走着,虽然路有些走不利索,却能跟上颜渊的步伐并不费力,需知颜渊身姿修长迈出一步寻常人都跟不上,更不用说是这样一个老人。 颜渊的眸子闪了闪道:“您先在门口等等,我去屋内看看夫郎是否收拾妥当。” 一言一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老妇人连忙摆手道:“自然自然。” 推门进去,李清栎迎过来道:“客人来了吗?” “来了,是位年近古稀的老妇人。”颜渊为李清栎拢了拢几缕散乱的发丝。 “老妇人?”李清栎蹙起眉,他在村子里是外来户又是个男儿家,就算是来找他也应该是村子里其他家的夫郎,公子。 他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接触不多,如果是老妇人的话大概率是族里的族老之类。 “妻主,迎她进来吧,总不能让老人家在门外多等,这样太失礼了。”李清栎有些局促,想起是族里的族老,他就有些害怕。 村子里的规矩特别严,这里的族长威严很盛,他拽了下颜渊的袖子看向木门。 “好。”颜渊余光瞥了眼门,透过门缝能看到老妇人的脚,看来她仍然站在门前。 忽然推开的门显然把老妇人下了一跳,她不悦地拉下脸,但在看见颜渊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和蔼的神色道:“我一个糟老婆子麻烦你了。” 颜渊只是笑笑,将她引进屋子里道:“请坐,我为您倒杯茶。” 李清栎在距离老妇人三步远左右的地方行了个晚辈礼,谁知道礼才做了个样子就被颜渊打翻的茶盏给打断,颜渊对李清栎道:“去厨房拿扫把来,我来打扫。” 李清栎虽然有点奇怪妻主怎么会失手打碎杯子,还是忍不住担忧地把颜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急忙应道:“我去拿。”说完还自觉失礼对老妇人流露出歉意的目光。 一直盯着李清栎的身影出了屋子,颜渊才回头看向那个所谓的“老妇人”,眼中染上一抹煞气冷淡道:“说吧,你是什么人?” 第29章 归一道门? “老妇人一直住在这个村子…… “老妇人一直住在这个村子里,贵女何出此言?”她淡定地喝了口茶,静静问道。 显然未把颜渊的话放在心上,一介凡人能蹦跶出什么。 颜渊伸手挡住她喝茶的动作,抓住老妇人胳膊的力气颇大:“是吗?” 老妇人眼睛眯起:“这位贵女,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她的神色逐渐得意起来,把颜渊的手缓慢移开,放下自己端着茶盏的手。 “愿闻其详。” “您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传言吗?” 颜渊摇摇头,神色阴晴不定:“请教。” 老妇人摇摇头,低下声音:“你这夫郎恐怕不是一般凡人,他是鬼怪。”鬼怪二字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丝阴恻恻的语调。若是一般人,哪怕是在这晴天白日里也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颜渊听完却不惊反笑:“您说我家夫郎是鬼怪?” 若说别的,颜渊勉强还可听得下去,可惜她这个最大的“鬼怪”就端坐在老妇人的面前,她竟说清栎是鬼? 颜渊嗯?了一声,多出一丝兴趣。 “村里的柳氏自从得罪过李清栎便神志不清,几欲疯癫。每天嘴里都念叨着是我错了,原谅我,有鬼,开始以为他是神智错乱。可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神智错乱,除了那次来过你家院子。”老妇人说着说着也懒得再装,脊背挺得笔直,语气越发严肃沉重,说到后来还带上一股杀伐的气势。 “他自作孽,不可活,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家夫郎身上泼,我家夫郎心思纯善,反倒是柳氏心肠歹毒,如今被上天惩罚,也是应该。” 本以为颜渊会被这番话打动,谁能想到她却只看到颜渊无动于衷甚至还喝了口茶水,一副你随便说,我家夫郎最好的样子。 “你!”老妇人直接撤了幻咒,露出自己的年轻面貌,想以此震慑住面前这个凡人,这招在皇亲国戚中都从未失过手,更不用说这个看起来只是有点权势的贵女。 颜渊淡淡瞥了一眼道:“送客。” 她甚至不想再花费什么时间,因为——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下手捏死这个道士。 以现在的状况在凡间动手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有些麻烦。另外,两人的命线纠缠在一起,模糊不清,她不想让李清栎沾染上什么不必要的因果。 只可惜这道士变本加厉:“吾乃归一道门道士苏宁。” 听到这件事的颜渊冷声道:“知道了。”她的手里不知把玩着什么,神色瞬息之间变得深沉,颜渊抬眸看向自称苏宁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现在走,我还能饶过你一条生路。” 归一道门被称为名门正派,可在颜渊眼里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当年鬼界大乱,很多厉鬼恶鬼流散人间为祸一方,颜渊初登王位,鬼界之乱尚未平定便授予当时归一道门的观主一道令牌,这块令牌倾注了她一滴心头血是为王令。 只可惜那观主拿着这块王令非但不去捉拿厉鬼邪祟,反倒去收服那些从未害人的鬼,王令之下小鬼毫无反抗之力,却被这帮道士以阴损手段炼制成她们的鬼僮。 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被颜渊捏碎,她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平淡道:“你莫不是还想将我夫郎擒拿起来炼制鬼僮吧。” 苏宁的脸色一僵:这人怎么会得知鬼僮之事,难道也是同道中人。 她的目光在颜渊身上来回打量,这人身上并无什么其他气息,看起来平平无奇,眉头皱起:“敢问师从何处?” “吾不管你是打着什么主意,此次自己退走便罢,若继续纠缠定不饶恕。”颜渊指着门,一副送客的态度,目光沉沉,显然已十分不悦。 一贯按照自己喜恶做事的颜渊现下能够耐住性子和苏宁说这么多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颜渊盯着苏宁:但愿她能识趣。 “妻主?”站在门口的李清栎困惑地看着已经显出原本面貌的苏宁,踌躇不前。 “无事,这是刚才那位老人的女儿。”颜渊眸子闪过一缕暗芒,勾起唇角迎上前去,与苏宁擦肩而过时余光锐利。 她上前捏了捏李清栎的脸颊笑着安抚道:“怎么了?” 李清栎奇怪地看了一眼苏宁,对颜渊的话倒是十分信任:“妻主,那位老人家呢?” “母亲身体不适,所以先行回去了,我也就不多做打扰,这便回去侍奉母亲。”苏宁对着颜渊露出一个颇为礼貌的微笑,躬身行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步履匆匆。 此刻并不是揭发李清栎的时机,她断定村中发生的种种怪事都是李清栎造成的,并且她在李清栎身上察觉到了极为浓郁的鬼气。 面对颜渊不善的目光,苏宁只好以退为进。 “给我,我来打扫。”颜渊盯着苏宁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声音轻柔下来,对李清栎伸出手。 李清栎脑子里正在想刚才的事儿,下意识就递出去手中的扫把:“嗯……”紧接着听到扫把与瓷器碰撞哗啦的声音:“妻…主。” 颜渊弯着腰,一点一点地扫干净地上的碎瓷片:“小心,地上还有些小的碎片,不要扎到你。”尽管是在做扫地这种事情,她的目光仍旧十分认真,没有放过一丝细小的碎片。 李清栎眨眨眼,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莞尔一笑,笑容粲然:“妻主,这是你第一次扫地吗?” 他想到颜渊端坐王座之上,万鬼臣服,哪怕是鬼界中势力覆盖一方的鬼主碰到颜渊都是战战兢兢,颜渊神色冷漠下手果决。 而此时此刻,颜渊却神色柔和,轻轻扫着地面。 颜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地上所有的碎片全部收集起来之后,才迟迟抬眸:“可能…”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思考,如果是作为鬼时,她定是从未干过这种活,若说作为人时…可她却对人时的记忆毫无印象。 “不知。”最后她走至李清栎面前轻声道,眼里的光沉寂下去。 李清栎笑着的表情在看到颜渊时一下子顿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颜渊此刻的情绪带着一丝落寞。 “妻主,你还有我。”李清栎主动走上前去跌入颜渊的怀里,他仰着头眼里是颜渊的倒影,忽地他笑起来软声道:“妻主~遇上你,真好。” 李清栎经历过很多困难挫折,经历过很多绝望,从家门覆灭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软弱的权利,他要变得坚强。是颜渊将他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告诉他将他轻轻拥入怀中:你还有我,不必硬撑。 颜渊顿了一下,忽地笑了,伸手将李清栎抱的更紧,低声道:“小花猫也学会哄人了?” 想起那次的事情,李清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我不是。” “乖,小花猫。” 第30章 风波起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李清栎忽然……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李清栎忽然开口道:“妻主,我想去村子里看看。” “看什么?”颜渊低头,瞥见李清栎有些紧张担忧的神色。 “当初我到这个村子里多亏了沈哥哥,他帮了我很多忙,我…我想去看看他。”李清栎望向窗外,外头的风刮着树枝不断摇晃。以往总能看到沈文霁步履匆匆去地里干活,可是最近连他一面也没见过,联想到他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李清栎的眉头皱的更紧。 颜渊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牵上他的手道:“走吧,一起去。” “可,可是……”李清栎有些犹豫,沈文霁虽说是过了适婚年龄,但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公子,妻主一个女子恐怕不便前去。 “妻主,我去看就好了。” 颜渊蹙眉,而后突然想起凡间那些繁文缛节了然道:“我于屋外等待便是。” 李清栎松口气,点头道:“好。” 沈文霁住在村子东头,因为离田地很远大多数村民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居住,而沈文霁作为外来户只能选择在这偏僻的一角安家落户。 他原本是住在隔壁村,那里多是沈姓,按道理同为沈姓族人不该来这崔家村。 可惜他十二那年父母双双病逝,只留下他一个未出阁的公子。按照当朝律令男子无权继承父母财产,如未有女儿也应将财产交由其他近亲处置,前提是他出嫁之后,出嫁前他仍然可以自由支配父母的财产。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些从未来往过的亲戚全部聚到他家门前,却并不是前来凭吊而是来争夺财产,沈文霁站在门前看着七嘴八舌的亲戚,而他的父母还尸骨未寒…… 为了尽早获得财产,这些亲戚不惮于在沈文霁身上加诸最大的恶意,只要能把他嫁出去,几乎不择手段。 “沈哥,你在吗?”李清栎抬手轻轻扣门,向屋内喊着。 过了许久,屋内才传来沈文霁虚弱的声音:“是清栎吗?进来,咳咳。” 李清栎瞬间担心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颜渊,颜渊点头道:“去吧,我在门外守着。” 李清栎点头,推开门进去。 吱嘎——一进去,李清栎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沈文霁躺在床榻上正艰难地支起身子:“是我招待不周了,咳咳咳,桌上有茶。”他脸色苍白,体格瘦削地对李清栎笑了一下指着桌上的茶:“请喝茶。” 李清栎赶到床前急忙扶起沈文霁,紧张道:“快躺好,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找过大夫了吗?” 沈文霁仍旧温柔地笑着道:“找过,大夫说多养养就没事了,本来只是感染了风寒,我的身体不好就病的严重些。” “嗯,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李清栎微微放下心,将水杯递给沈文霁。 “我听说,你的妻主对你甚好。”沈文霁揶揄道。 李清栎脸上飞速红了,给他掖好被角:“沈哥哥就别拿我打趣了…” “哪敢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儿家能找到一个好妻主可能是最大的幸运了,我在为你高兴。”沈文霁笑的两眼弯弯。 “那我第二天再来看你,明日我去镇子上给你抓些药。”走之前,李清栎还是有点不放心,几次回头嘱咐。 沈文霁都笑着应下,李清栎才出了门。 “怎么样?”颜渊看李清栎眉宇间似有忧虑,牵上他的手边走边问。 “沈哥哥病了,我明日想去镇子上给他抓写药,再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来。他那个人总是死撑着,说是找了大夫,大概率也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诊断。”李清栎从腰间接下一个荷包,边说边数还有多少钱。 “清栎。”颜渊突然停下来,严肃地看着李清栎。 李清栎被颜渊的目光吓到了,踌躇道:“妻主,我……我是不是不该把家里的钱乱用,可是他帮过我很多忙……” 颜渊无奈地拍拍李清栎的头顶道:“妻主的钱就是你的钱,请大夫这些钱怎么够。”她从腰间接下钱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沉甸甸的钱袋被塞进手里,李清栎抬头看看颜渊,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妻主,好有钱。 “走吧。”颜渊看着李清栎傻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沈文霁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寂静的风声,忽然就觉得有些失落,也不是失落,他——只是有些想念父母了。 当年,亲戚逼迫年仅十二的他嫁给当地一户富商做小妾,谁不知道这富商有特殊癖好尤其喜欢娶年纪很小的公子,以折磨为乐。沈文霁很怕很怕,于是逃了,他躲到山上去,拼命的跑,直到风声渐渐过去。 逃到崔家村时,当时的老村长可怜他,就让他在这儿落了户。今年他已二十三岁,在大奉朝来说已经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公子了,在村子里经常受人嘲笑,可是他并不在乎,他还记得母亲和父亲对他说过的:好好活下去。 沈文霁低低咳嗽了好几声,脸颊绯红,头昏昏沉沉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滚烫。 拉紧被子,他把自己裹紧,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睡醒来就是第二天清晨,沈文霁睁开眼睛,喉咙痛地说不出话,身体软的几乎爬不起来。 “沈文霁,出来!”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中间夹杂几声惊恐的吸气声。 沈文霁艰难披上衣服开门,门外的村民聚集很多,为首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青年人。 苏宁站在门前示意村民不要冲动,装模作样的行礼道:“这位公子昨夜可听到什么响动?” “响动?”沈文霁摇摇头:“不曾听见。”他扶住门框,脚下像踩着一片棉花,传进耳朵的声音嘈杂得难以分辨。 “昨夜一具尸体横卧在你家门前,尸体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也没有任何突发疾病的症状。”苏宁的嘴角微微翘起:“只有李清栎昨晚来过。” 沈文霁头痛欲裂,可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灌在他头上,他强撑着身体走到苏宁面前,语气沉着:“此事和他定于干系,他只是过来看我。” 经过多年磨炼,他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眼下这人好似翩翩女子,实际心里也不过是卑鄙小人。 “肯定是李清栎,自从他来到我们村子,村子里就没消停过。您说,他会不会就是您说的邪祟!”立在苏宁旁边的村民一拍脑袋,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苏宁道:“我那日见过他,他身上鬼气缭绕,本想饶恕他一条性命,没想到他竟然为祸一方。” “鬼怪之说本就是子虚乌有,清栎向来与人为善,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沈文霁冲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围成一圈的村民。 苏宁看了他一眼对村民道:“我们走。” 村民对沈文霁的阻拦行为已经十分不满,拦住他道:“我们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别不知好歹。” 沈文霁甩开那人的手,虽然虚弱却一把拽住苏宁的衣角语气也软下来恳求道:“我敢担保,这件事和清栎没关系。” 他明白,村里的人向来笃信“鬼怪之说”,以前沈家村就有过一个道士说那户人家的夫郎是邪祟,那夫郎分明无辜却被生生鞭打至死。一旦被扣上这个邪祟的名字,清栎就危险了,一想到那残忍的画面,沈文霁就忍不住发抖。 “我会让你看清他的真实面貌。”苏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文霁,他面色苍白,似乎病的厉害:“说不定你的病也和李清栎有关。” 可惜这粗浅的挑拨离间未起到任何作用,沈文霁固执地不让她离开。 旁边的壮妇急了,事关重大,怎能让一介男子挡住苏宁道士捉拿邪祟,沈文霁不防之下被一股巨力踢在柔软的腹部,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痛苦地蜷缩捂住肚子,额头冷汗津津。 这下连苏宁也诧异地看了一眼壮妇,可那壮妇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对,只道:“先生不必理会,任由他在这自生自灭就行,咱们快去。” 她可是亲眼看见的那具尸体,尸身青白色,死的极其吓人,让人想起流传的那些故事,肯定是有艳鬼作祟吸了那人的阳气才会死的这么惨烈。 壮妇打个哆嗦,李清栎生的如此俏丽,表面上安分守己,背地里说不定是什么样子。 苏宁的目光在沈文霁身上停留一会儿,转身对壮妇笑笑:“走吧。” 沈文霁眼睁睁看着众人走开,捂住肚子在地上蜷缩着,他咬紧牙关凭借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沾满尘土,额头的冷汗混合着泥土显得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清栎是无辜的。”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那夫郎被鞭子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地方,皮肉外翻,生生连惨叫也叫不出才扔到河里溺死。 只可惜这点声音已经没人能听到,沈文霁瘦弱的身体在冷风中晃了晃,终于倒了下去。 “苏宁。”颜渊站在院内目光锐利,扫过苏宁,一瞬间剑拔弩张。 第31章 阴谋初露 “请问您家夫郎可在?”苏宁…… “请问您家夫郎可在?”苏宁走上前一步,嘴角噙笑。 颜渊盯着苏宁,见她身后站着一群气愤填膺的村民,颜渊沉声问道:“何事?” “昨夜在沈文霁的门前发现一句青白的尸体。”苏宁的目光滑过颜渊腰间挂着的剑,剑鞘古朴华美,一见便不是凡品,她顿了顿眼里划过一丝贪婪。 村民紧接着道:“先生已经发现凶手了,看在你是淮城人士劝你尽快将凶手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村民们挥舞着锄头镰刀,眼睛像豺狼一般盯着屋子的方向,仿佛恨不得将李清栎扒皮抽骨。 吱嘎—— “妻主?”李清栎听到纷杂声从屋内出来,见到一院子的人有些慌张,忍不住看向颜渊。 苏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上前一步,大声喊到:“他就是邪祟,必须除掉。” 一句话下去,后面得村民彻底被激发了仇恨,她们将死人的愤恨全都发泄在李清栎身上,挥舞起镰刀,企图上前。 一张黄色的符纸从空中出现,苏宁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结印。苏宁手掌前推,一道符光骤然向李清栎打去。 她睁开眼睛,笑的势在必得:若能杀了邪祟,不但能够取信这群愚民,正好趁机夺了颜渊的宝剑。 “呵,邪祟?”低哑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却让人如同置身于鬼蜮大殿中,浑身冰凉。 苏宁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抬头却只看到颜渊猩红的双眼和嘲讽的眸光,鬼气缭绕。 “你说,谁是邪祟?”颜渊瞥了一眼苏宁,手指轻轻搭在天瑕上,淡淡说道。 符光刚刚光芒大作,下一瞬却突兀地于空气中消散。经过颜渊面前时就像是遇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如一团烈焰径直沉没水底,毫无声息。 阴冷萦绕在众人身上,村民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天色变得阴沉起来。乌云聚集成一个漩涡,压在头顶,连一直鸣叫的鸟儿都不敢做声,大风卷起泥沙呼啸着。 天瑕彻底出鞘的一瞬,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坠落,在干燥的泥土上砸出水坑。 周遭响起一片哀嚎之声,天瑕出,天为之泣,万鬼齐出。 无数孤魂野鬼拜伏于地,北方鬼王统御一方,谁敢放肆。 苏宁目力极好,但这一次她宁愿自己是个瞎子,那柄充斥着血煞之气的剑身上刻着:天瑕。 颜渊墨发飞扬,脸色苍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剑柄,眉心处浮现一枚赤色印记,此刻她正缓缓勾起唇角:“你说,谁是邪祟。” 苏宁大惊,慌忙后退:“快走!!!” 脚下却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那个领头的村民已经倒在地上,远处的村民尽皆倒地。 雨水混合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鬼气,有鬼伸长了手臂抓住苏宁的脚踝,长厉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鬼王大人,是我有眼不识。”苏宁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之前骄傲全无。 狼狈不堪,简直如丧家之犬。 仓皇失措,脸色惨白,被鬼抓住的脚踝散发黑气,通过经络向上蔓延。 颜渊眼尾微挑:“苏宁,我听闻你想管此间之事,且对本王行事多有微词。”她提着剑,俯下身来,恢复漆黑的眸子盯着苏宁的眼睛。 苏宁的眼睛瞬间感觉到一阵刺痛,但她仍旧睁着眼睛,头垂得很低很低,卑微到了极点。 纸人不知何时回到颜渊的肩膀上,最后一缕鬼气回归至颜渊身上,变成一张普普通通的纸张。 “你当真认错?”她故意询问道。 身为归一道门的弟子,苏宁又怎会只有这点手段。 她的头埋得很低,以至于没人看得清她的神色,眼睛里充斥着的只有贪婪,当然还有对颜渊深切的恐惧。 四大恶鬼修为深厚,连天界都无一人能与之抗衡,第一神将都被四鬼开膛破肚。颜渊一鬼与四大恶鬼拼杀,大战三天三夜,甚至削平了当时最为巍峨的圣山。 四大恶鬼被之所俘,到现在无一只恶鬼再次出现,有人说被北方鬼王杀得魂飞魄散,有人说被封印在北域的禁地之中,最不靠谱的是前不久突然流传的一种说法:四大恶鬼被颜渊以玄寒铁链穿过琵琶骨,去做了轿夫。 但无论哪种都显示了颜渊的超绝实力,以及凶煞。 苏宁的手指轻轻颤抖,心中却涌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她若是能把颜渊,堂堂执掌一界的鬼王变成自己的鬼僮—— 只需要想一想,就令她兴奋到几欲昏厥。 “知错知错,归一道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您的门徒啊。”苏宁跪伏于地,露出阴鸷的神色。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当初颜渊赐予归一道门的王令。 她举着王令,只待颜渊向前一步。 “这王令我竟忘记收回。”颜渊笑了一声,抬手间,王令漂浮空中被其收回。 苏宁缓缓勾起唇角,抬头道:“颜渊,你以为我就这点手段?” 王令早就被归一附上层层符篆,哪怕是千年修为的厉鬼也要魂飞魄散,哪怕颜渊身为鬼王也要身受重伤。 到那时,她就可以将颜渊炼制为鬼僮。 “是吗?”王令上面下的符篆在颜渊手中闪着光芒,层层符文有灭鬼灭煞之力。 然而正在苏宁得意之时,颜渊的手骤然收紧,所有符文在一瞬间全部湮灭,符光破碎,所有禁制一点点被磨灭,王令却毫发无损。 “怎么……怎么会。”苏宁瞪大眼睛,积蓄了归一道门无数心血的禁制被如此轻易化解。 这一瞬间,恐惧才真正袭来,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颜渊究竟有多么可怕。一个活了千万年的鬼王,又怎会被这小小伎俩伤到。 天瑕在颜渊手中震颤,催促它的主人尽快下手。 颜渊却将天瑕收回鞘中,冷冽的眸光扫过苏宁:“说,晚风何在?” 此话一落,苏宁狼狈的表情一僵:“鬼王大人说的,在下听不懂。” 颜渊未语,只轻轻拂袖,苏宁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飞出去狠狠砸落, 鲜血从口中涌出,连胸口都深深陷进去一块。 苏宁从地上缓慢爬起,咳出的鲜血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笑着道:“不知鬼王大人是从何处察觉了破绽。” 第32章 天怒 苏宁此人的性格与晚风相差无几,…… 苏宁此人的性格与晚风相差无几, 从某种方面来说比晚风更甚。 人前善于辞令,谦虚恭谨,背后长袖善舞, 心机深沉。 “你没有那么蠢。”颜渊静静地看着苏宁,眸光冷冽。 苏宁一愣, 旋即恢复如常,自嘲般摇摇头, 发丝散乱:“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从有人故意破坏颜渊放出的纸人时, 这个局就存在了, 虽不知是何目的,但串联起所有线索,可以肯定的是, 这个布局之人定然不俗。 颜渊负手道:“你和晚风都是聪明人。” 她随意向前走了几步,眼尾微挑,身上的鬼气仍在翻涌,大雨倾盆而下。 暴烈锋锐的威压沉重地压上去,苏宁挺直的脊背一晃, 随着颜渊的脚步越来越近, 每走一步,威压便更甚一层。 “鬼王大人, 息怒。”苏宁的嘴角溢出鲜血, 破碎的内脏艰难地维系, 只怕再重上一丝便再难转圜。 然而和身体情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脸上一派淡然,甚至说出这话时不像在说息怒还挂着温和的笑容。 颜渊停在苏宁一尺之外, 她只是在纠结要不要杀了此人。 自然,苏宁留着才是最好的。 “为何要杀清栎。”若是杀李清栎,在明知她在时下手, 这便是自寻死路。不说以晚风的心机手段,就是普通人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不明智之举。 事实却是,苏宁非但做了,甚至大张旗鼓。 苏宁低低咳了两声,每咳一声喉咙里都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血液上涌。 但她硬生生止住了,代价是脏器的负荷过大。 她咳嗽后,喘了两口气,坐到地上,眼帘垂下笑道:“自然是为要挟鬼王大人您,李清栎是您的软肋。如此简单的道理而已。” 天空的阴云并未因暴雨的到来澄澈一份,反倒越发浓厚,仿佛天之将倾。 此刻,颜渊的头痛却突然袭来,她强忍头痛,抬头看向天空的云层。 “罢了,不说也算,晚风在何处。”风吹起她的红色发带与玄色衣袍,猎猎作响。 苏宁同样看着天空,然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一边咳血一边拉长声音道:“鬼王大人此举已引得天怒。” 伴随着这句话,空中一道惊雷,劈断了院中的老树,化作一团焦土。 颜渊不顾凡界规则,强行出手,对抗天地壁障。她为鬼王,统御万鬼,却与凡人结契,凡间若妄动,不仅招惹因果,自身反噬更为严重。 “天怒又如何?”颜渊观着天空中道道雷电,眉宇间狂傲无比,袖袍一震,天瑕出鞘。 雷电被天瑕击碎,但越是这样强横出手,压制也就越强。 颜渊眯起眼睛,天瑕意识到主人的不对劲:您怎么了? 头痛越发强烈,就像有几万根针一起扎向脑袋,颜渊看着眼前的苏宁,涌起杀意。 “主人,您不能杀她。天怒不是好招架的,您现在实力被禁大半,若强行出手,恐怕连最后一点实力都要被封印了。”天瑕连忙阻止道。 颜渊的双眸却越发漆黑,那双眼睛里似乎只剩下了厉鬼的残虐。她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胸腔燃烧起来,只想杀了这些挡路之人。 她意识到不对,强自按耐下来,抿着唇,眉心蹙起,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盛。 “妻主……”李清栎不顾颜渊叮嘱跑出来,不管不顾一头扑进颜渊怀里,满眼担忧。 不能伤害清栎。 温暖的体温令颜渊微微回神,她终于敛去了自己的鬼气。 “乖,无事。”颜渊垂下眼帘,伸手安抚着李清栎慌乱的情绪,手缓慢放下。 “鬼兵何在。”她召出鬼兵将重伤下的苏宁严加看管,关进监牢。 苏宁在这可能还会引出什么祸患,现在并不是处置的时机。 苏宁抬眸作揖,对身上的伤势无关痛痒,散漫道:“晚风大人的下落,小人不会透露半分。” “另外,奉劝大人一句,您最好早日除了您身边这位祸害。” 她笑了笑,没有做任何抵抗,跟随鬼兵而去。 李清栎怔了怔,不明白苏宁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是祸害? 阴云渐渐散去,颜渊握着李清栎的手问道:“不要怕。” 李清栎脸色苍白,却仍维持镇定转过头对颜渊正色道:“妻主,我不怕。” 颜渊沉吟后突然道:“清栎,我们搬家如何?” “搬…家?” 此事颜渊深思熟虑,这里并不是安全之地,何况她应允过李清栎帮他报仇。 “搬去淮城。” 一群村民躺倒在水泊中,李清栎皱眉看着地上的人,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他明明知道这些人心有恶念,可—— 正在纠结时,颜渊握紧了他的手道:“无事,她们不过要晕上一会儿罢了,醒来后她们什么也不会记得。” 她垂着眼帘,轻咳了几声,看向前方道:“备车。” 几息之间,一辆马车出现在面前,几个身穿黑色袍子的人侍立一旁,拉车的马匹神骏非常,长长的黑色鬃毛披散着,打了个响鼻。 李清栎拉紧颜渊的衣袖:“妻主,我们要去哪?” “走。”颜渊第一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拉着他上了马车。 伴随着一声驾,黑马扬开蹄子奔腾。 车内,颜渊的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下来,她垂着眼帘靠在马车上。 李清栎第一次见颜渊这么虚弱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眼眶瞬间红了焦急道:“妻主,你怎么了?” 天怒不是谁都能硬抗的,颜渊失控之下释放全身鬼气,凡界的规则死死压制着她,像是一只蝴蝶重新被厚厚的茧蛹包上。 伴随着低咳声,颜渊四肢百骸都在疼痛,连同手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她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听到李清栎的话仍舒展眉宇轻声安慰道:“无事,只是有些小的旧伤而已。” 李清栎并不傻,当然知道这只是颜渊安慰他的话。他拉住颜渊的手,倏地眼泪就落了下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做声,那一滴滴眼泪顺着下巴砸在颜渊的手背上。 颜渊叹口气,将李清栎揽入怀中轻声道:“睡吧,我累了。” 狂奔的黑马拉着马车竟然十分平稳,连一丝颠簸都不曾有。 李清栎被整个抱入怀中,颜渊的体温变得更低,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肌肤。 他打了个冷颤,昂头望着颜渊闭目的睡颜,心里泛起一丝害怕,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他好怕颜渊就此一睡不起,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颜渊是修为千万年的鬼王,不会有事。他反反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手覆在颜渊的手上,寄希望于把体温传递给她。 颜渊睡着后,往常冷冽威严的样子柔和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眉宇间却仍英气逼人。 说是睡觉,不如说是重伤难愈的昏迷。颜渊是鬼,若想快速恢复一定要去阴气煞气重的地方,陷入沉睡还不知何时醒来。 对抗天怒,彻底引来了凡界的排斥,最糟糕的是颜渊体内所有修为都被规则封印起来。正逢多事之秋,一旦有人知晓,后患无穷。 黑色的马车在偏僻的道路疾驰而过,也许是两个时辰又也许是三个时辰,马车才渐渐停下。 那些黑袍人也并未催促,只是各自散开,随时警惕。 周围的阴气很重,这是一处死了很多人的战场,伴随着阵阵煞气。李清栎在马车内骤然察觉到冷气,一股阴冷直沁骨髓。 下一刻,一直挂在胸口处的玉佩闪过一道光泽,击退了浓重的煞气和阴气,热气顺着玉佩传遍全身。 颜渊来到这后,脸色好上不少。她陷入短暂沉睡,自主疗伤变成了被动。无数阴气直直被吸入体内,颜渊的身体几乎成了一个漩涡,源源不断。 注入身体的阴气沉寂在四肢百骸,减缓痛楚,缓慢治愈旧伤。 这样的过程持续到第三天天明,日头升起,暖暖地撒在马车上,荒野间。 李清栎待在颜渊怀里,一刻也不敢睡,身体早就不允许他这样坚持,能坚持到现在凭借得仅仅是一股意志。他不能倒下,妻主还在疗伤,他一定要守住。 等颜渊睁眼,看到的就是摇摇欲坠的夫郎。她蹙起眉心,手臂使力便将李清栎的身子环住,又把他放在自己的膝头。 “妻主,你好些了吗?”李清栎强撑着起来,眼里一亮,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颜渊的身影。 “你自己的身体怎么不知道照顾,饿不饿,渴不渴,哪里难受。”颜渊惜字如金,平常冷漠至极,此刻竟带上一丝情绪波动。 她伸手抚上李清栎的额头,额头不热只是有些冰凉,应当是体虚的缘故。 颜渊还要继续检查时,李清栎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充满了温暖和温柔,声音软软糯糯地道:“妻主~我困了。” 边说边往颜渊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全副身心依赖的模样。 “好。”颜渊的手一顿,旋即低声应道。 李清栎太虚弱了,他需要休息。 颜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神情复杂。暗中挥手让汇报消息的黑袍人退下:沈文霁的事暂且也无需告诉他。 第33章 封印修为 颜渊把李清栎护在怀里,天瑕…… 颜渊把李清栎护在怀里, 天瑕震了震剑身道:“主人,您……” 它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因为它能察觉到颜渊身上的变化, 虽然伤势好上许多,但受结契的牵连, 颜渊的修为几乎全失。 真应了之前那句猜测:这样下去,连它都拿不起来。 “晚风的局果然不简单。”颜渊抚上天瑕剑身, 垂目安抚道:“封印不过是一时罢了, 总会有办法解开。” 天瑕这把凶剑却突然来了脾气:“主人, 我当初就说杀了他,以绝后患。”顿时煞气滚滚,它终究是颜渊的本命剑, 自然一切都以颜渊的利益为先。 这个他当然是指李清栎。 眼下鬼界动荡不安,凡界也有乱的先兆,此时失去修为太过危险。 为了一介凡人,太过不值。 颜渊手下一顿,凤眸眯起沉声告诫道:“他是我的夫郎, 也是王夫。” 李清栎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杀意, 不安地皱起眉头,颜渊轻声说了声:“睡吧, 无事。” 天瑕默不作声, 却在颜渊的目光下收敛了杀意, 任由李清栎再次沉沉睡去。 “清栎与本命物结契不是杀就能斩断,且我总觉得他就是我的命定之人。”颜渊护着李清栎, 就像守护着丢失已久的珍宝,再也不想离开。 不然她怎么会三番五次的对李清栎心软,她想娶李清栎, 她想让李清栎完完全全成为她的人。 “本命物和他人结契闻所未闻。”天瑕顿了顿开口。 颜渊看着静静挂在李清栎脖颈间的玉佩,那滴血珠包裹在玉中间格外显眼。 当初她的神智浑浑噩噩,也不知这块玉佩从何而来,又为何能让她恢复神智,甚至不知何时这东西和她结契成了本命物。 “的确闻所未闻。”颜渊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垂下眼帘。 除非—— “主人之后要去哪?” “淮城。” “为何?” “晚风布置此局,我若不应局,岂非大女子所为?”颜渊轻笑一声,眸光微沉,晚风…… 直到晌午,李清栎才昏昏沉沉醒来。一醒来只觉浑身酸痛,整个人都失去力气。 颜渊将他扶起道:“走,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外头的那匹黑马长嘶一声颇为欢快地打了个响鼻,朝村子的方向跑去。 “妻主,你…怎么了?”李清栎醒来后见一向不安稳的天瑕沉静待在那儿,颜渊的声音虽然平稳却夹杂着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必担心,回家吃些东西。”颜渊勾起唇角,捏了一把李清栎的脸颊,软软的。 李清栎刚想继续问,颜渊俯下身子堵上了他的唇瓣,这个吻极致温柔,没有往常的索取和占有,浅尝辄止,带着安抚。 李清栎的唇瓣很软,颜渊一只手扶着他的头部,一只手环住他盈盈一握的腰身。 “别怕,我永远都在。”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清栎的眼睛,两人的墨发交缠在一起,显得十分温情。 李清栎的脸颊粉粉的,显得更加好欺负了。颜渊又忍不住笑,眼底含着笑意为李清栎整理头发。 她的夫郎真是又傻又可爱,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得她心意之人。 “嗯,我相信妻主。”李清栎依赖地往颜渊怀里靠了靠,垂下眼帘。 他看着被随意放在马车垫子上的天瑕,眼里闪过忧虑,妻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当时苏宁说的让妻主除了他这个“祸患”又是因为什么?难道只是觉得自己是邪祟吗。 他急得心慌,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忙,只能尽量少的给妻主添乱。 颜渊掀开车帘道:“到了。” 回到家,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已经被鬼兵们送走,她们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颜渊亲自动手给李清栎做了他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 李清栎足足饿了两天,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颜渊不饿,只静静看着李清栎吃东西,时不时给他夹菜。 之前汇报消息的黑袍人躬身等候,她沉默地跪在地上,直到颜渊抬头,黑袍人才道:“鬼王大人,沈文霁已经安顿好了。” 吃饭的李清栎一惊,连碗都碰倒了,扔下筷子连忙问道:“文霁怎么了?” 那日得罪苏宁和村民的沈文霁病倒后,颜渊派黑袍人前去安顿。 “他好多了,一会儿我们就去看看他。”颜渊挥手让黑袍人下去,对李清栎解释道。 既然沈文霁能为李清栎做到如此地步,她也一定会护好这个人。 李清栎看着颜渊认真的神色,稍稍放心。但还是想知道沈文霁究竟怎么样了,不然始终不能安心,几年下来他早已经把沈文霁当成了亲哥哥。 “妻主,你别安慰我,他究竟怎么样了?” “那日苏宁找上门来,沈文霁想拖住她们。” 颜渊无奈地摇摇头,牵起李清栎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一进沈文霁的院子,一股药味就扑鼻而来。黑袍人正在煎药,见到颜渊飞速下跪,神情十分恭敬,甚至是敬畏。 李清栎敏锐地看到黑袍人的黑袍左臂上绣着一朵不起眼的君子兰。 “起。”颜渊瞥了一眼黑袍人,又转头对李清栎轻声道:“你进去探望吧。” 毕竟依照凡间的规矩而言,她恐怕不便进去。 李清栎点点头匆忙进去,门发出吱嘎一声,里面传来沈文霁的低咳。 颜渊坐在院内的石凳上,黑袍人再次跪下去,膝盖狠狠砸在地上,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大人,淮城一切事宜均已安排妥当。” “之间我让你调查的事。”颜渊不紧不慢地问道,玄色长袍绣着的金色云纹更添一股威严。 “大人,属下查到是边关出现问题。自从新帝登基,毫无犹豫就杀了李家等从军中累出战功的家族,北部外族就已开始筹谋趁乱进攻。”黑袍人的头埋得很低,声音嘶哑,似是喉咙受过很严重的伤,却神色坚毅。 颜渊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而后凤眸闪过一丝冷意,缓缓道:“下去吧。” 黑袍人躬身领命,悄悄退出院子。 刚刚熬好的药还在火炉上翻滚,漆黑的药汁普通浓浓墨一般。 晚风究竟布置了怎样一个局,一个从八百年前就布置的局,她究竟意欲何为。 颜渊将如今的局面串联起来,她失去修为且受凡间规则所制,鬼界纷杂风波渐起,就连同凡界也出现大乱的影子。 这一切不得不令她慎重,当务之急抓住逃脱的晚风。之前她以为晚风不过是有野心要扰乱鬼界,取她代之。如今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白林最后现身的地方就是淮城,苏宁也曾去过淮城。 颜渊的脸上一派漠然,最近情绪的波动越发大起来,连平日里的漠然都少了许多,此刻平静下来她才想起以前那个村中的柳氏。 既然要走,总要结了以前的旧怨。 空中浮现涟漪,颜渊踏出一步,身影凭空消失。 屋子里的李清栎看着神色红润起来的沈文霁,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自责道:“是我不好。” 说着,眸子里已经充满一片水色。 第34章 惩治 沈文霁笑着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沈文霁笑着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当日他刚刚晕倒, 便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女子将他救起,每次问,她只说:“听命行事。”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想起这件事, 他纠结了一下轻声问道:“那黑袍人是你妻主的属下?” 李清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道:“是。”说着又给沈文霁端茶递水, 又问:“是不是该吃药了?” 沈文霁见他忙的不知干什么好,索性叫住他道:“我真的没事, 也不知这药是什么神丹妙药, 从我那日后身子竟一日日变得好起来, 也算因祸得福。” 这回李清栎愣了一下才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颜渊来到一户农家,这户正是柳氏所住的地上, 隔着门就能听到柳氏尖着声音不知在咒骂着什么。 要说这柳氏向来是村子里一等一的泼辣,很少有人能比得上。若说家中妻主顶事,也不至于,但坏就坏在他的这位妻主一向懦弱无能,每次只知道点头应是, 别的一概不管。 自从上次被苏宁出手破坏了颜渊的法术, 他以为有苏宁这位道士撑腰,变得更加猖狂。 走得近了, 就见柳氏坐在院里吃苹果, 嘴里却仍骂骂咧咧地:“李清栎这个贱人, 干活干不好,竟然还能勾搭上淮城的贵女, 我呸。他以为他还是曾经的大户公子?!” “还有你,你不是喜欢他吗?道士都说他是邪祟,就是这贱人把我害成这样。”说着, 他回过头去骂屋子里头的丈夫,声音尖利得很。 颜渊在院门口听得皱眉,她走进屋子缓声道:“你在骂谁?” 声音并不大,听在柳氏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他浑身一惊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脖子缓慢抬起,几乎发出咯噔一声脆响,正对上颜渊那双漠然的双眼。 啊的一声喊叫,柳氏慌忙就逃,腿软却令他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向前爬行。 那……那双眼睛。那日院子里看到的猩红双眼几乎将他吓疯,今日再次看到一股阴冷顺着脊骨向上蹿升,几乎令他瘫倒在地。 颜渊继续向前走,走到柳氏身旁,而后蹲下身子直视着柳氏的眼睛,勾唇轻笑:“你说我的夫郎是贱人?” 柳氏拼命摇头:“不!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向后爬。 颜渊向来没有所谓怜香惜玉的观念,也从不因对方是男子就有所心软,轻声道:“你说,那些日子你做的噩梦都变成现实如何?” 柳氏一惊:“你……你怎么知道……”话说道一半,他猛然发现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颜渊才是鬼,她!才是鬼! “妻主,有鬼,有鬼。”他向屋内叫嚷着,可惜他那位妻主充耳不闻,面对这样的情形竟连一声都不敢出。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柳氏跪在地上磕头,不过几下额头已血肉模糊。 凡是常人,看到这般情景恐怕都会心生怜悯,只可惜——颜渊是鬼。除了对李清栎,对其他人一向铁石心肠,更何况面前的柳氏不仅仅是嘴上恶毒,几次手段都是想要了李清栎的命。 颜渊静静看着柳氏磕头,神色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还偏了偏头,有些搞不懂阴毒的柳氏为何突然开始求饶。 在她眼中,这样的行为实在无聊,鬼类中强者为尊,败者只能接受。 “这样的惩罚太重?”颜渊站起来,凤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柳氏想杀李清栎。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她却没有选择杀他,既然在凡界还是要守着凡界的规矩。 柳氏磕头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已经开始摇晃。颜渊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地指向柳氏,一缕鬼气被打入柳氏的身体。 这缕鬼气对他的身体没有什么直接伤害,只会吸引来一些“孤魂野鬼”罢了。 扑通一声,柳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颜渊俯瞰着柳氏,凤眸中的冷意仍未退却,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几片树叶粘在柳氏血肉模糊的额头。 周围的温度突然下降,阳光仍旧明媚,却让人感到刺骨的森寒。如有人有阴阳眼就能看到柳氏的家门口突然聚集了一片孤魂野鬼,影影绰绰。 “救命,救命。”还在昏迷中的柳氏似乎察觉到危险,连昏迷时都在颤抖。 “别让他死了。”颜渊走时,眸光微沉。 影影绰绰的鬼怪几乎没有什么理智,却都整齐划一地听从吩咐。 回到沈文霁的院子,正巧碰到李清栎出来:“妻主,你去哪儿了?” 李清栎好奇地往颜渊身后看,似乎想找点什么。 颜渊冷若冰霜的神色在看到李清栎时瞬间解冻,虽然还显得有些淡漠却肉眼可见的温和。 “我出去办些事情,清栎可有想为妻?” 李清栎娇嗔道:“妻主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他害羞起来就容易逃避话题且眼神闪躲。 “好好好,没想。”颜渊故意露出失望的神色,走过去牵起李清栎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 “想的。”李清栎低着头,红着脸颊小声说了句想的。 颜渊故意装作没听到,维持着平淡如常的神色。果不其然,没有听到回应的李清栎悄悄抬头看了眼颜渊的神色,觉得颜渊还在生气。 “我……我有想妻主。”这回他的声音大了些,甚至主动踮起脚亲了一下颜渊的嘴唇。 “嗯。”颜渊低低应了声,眸中含着笑意,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微弱的弧度。 “嗯……文霁哥哥已经好多了,我瞧着气色比以前还要好。” 李清栎难得调皮,扯着颜渊衣袖问道:“妻主不好奇我刚刚在找什么吗?” 颜渊若有所思,有所猜测。但她却很乐意满足一下自家夫郎的小心思,于是十分配合地捏了捏李清栎的小鼻子,一本正经道:“好奇。何事?” “沈文霁哥哥叫我看到那位黑袍人道谢,当然一并向妻主道谢。我刚才是想看那位黑袍人有没有跟着妻主。”李清栎果然开心,扬起笑容对颜渊道,这还是第一次有妻主猜不到的事情。 “不必道谢,他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我救他是应当。”颜渊沉声说道,她向来有恩当场便报,不愿有所纠葛。 “李洛,之后的失误转交给副手,你且在此照顾他。”颜渊对着空气说话,而后牵着李清栎的手走出大门。 沈文霁对李清栎情意深重,颜渊耗费修为和很多灵草将他身体中的沉荷全部拔出,不出十日,沈文霁就能完全康复。 “妻主,为何要留下李洛,我可以照顾哥哥。” 至于李洛,颜渊瞥了眼单纯的夫郎,揉揉他的发顶,笑着道:“走吧,回家。” 太阳逐渐落下地平线,天空开始变黑,而后村子里的某户人家突然穿出凄厉地喊叫声。 “妻主……” “巧合罢了。” 颜渊和李清栎走进屋子,声音没在出现,连李清栎都认为这是幻觉。 一片漆黑中,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颜渊掀起眼皮道:“不必留情。” 第35章 折剑? 那些孤魂野鬼可不是好惹的,柳…… 那些孤魂野鬼可不是好惹的, 柳氏这后半辈子恐怕就得活在疯癫之中,这比杀了他要残忍的多。 “清栎,我们明日便搬去淮城如何?”颜渊的声音一贯平淡, 眼眸清冽。 提起淮城,李清栎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抬头问道:“妻主…为何突然要去淮城?” 淮城中, 他一族被杀,血流成河。 “清栎?”颜渊叹口气轻声唤道, 伸手将李清栎揽入怀中。 李清栎陷入颜渊微凉的怀抱, 方才回神摇头道:“妻主, 我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究竟是谁要他全族的性命,也许是皇帝,又也许是朝中的某个人, 但是他的祖母曾经谈起过当今圣上英明睿智,治国有方,是位仁君。 “是何秘密付出全族的代价。”颜渊皱着眉头,摸了摸李清栎的发顶。 李清栎顿了一会儿,回道:“我也不知。” “不知?” “祖父交给我的只有这块玉佩, 其他什么也没说。” 颜渊看着李清栎胸前的玉佩, 那块玉佩的血珠仍旧鲜红,散发着妖异的光。 “当时军队已经来到附上捉拿, 祖父慌忙之中把玉佩托付给我, 后来还说了句……”李清栎说到这里, 竟突然心痛难忍,呼吸困难, 只过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 “后面祖父说了一句话,但我已经记不起来。” 在李清栎的惊呼声中,颜渊一把将他抱起, 转眼放在床榻上。 “记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 李清栎在回忆这些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痛苦的神色。往常活泼开朗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睛里充斥着悲恸甚至夹杂着深入骨髓的痛恨,这样的李清栎让她心疼。 颜渊的吻轻轻落在他的眼角道:“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报仇,我从不食言。” 泪水模糊双眼,李清栎使劲压抑着自己想哭的冲动,咬着嘴唇。 “我在。”颜渊将他搂入怀里,眼眸逐渐冰冷,那些害过李清栎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两人躺在这张床上,颜渊一如往常般抱着李清栎,但她毫无睡意,只是静静打量着李清栎的容貌。 巴掌大的小脸,鼻子挺翘,嘴唇因为熟睡微微张开,怎样看怎样喜爱。 睡着后的李清栎褪去平日里的谨慎,小心,全身心依赖着颜渊。 颜渊凑过去轻轻吻上他的额头,注视着那块玉佩,而后转开目光认真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可以永远依赖我。” 说完颜渊弯起嘴角,鬼类从不轻易许诺,尤其是这种带着永远字眼呢诺言。连凡界都常说鬼话连篇,不能信,鬼类也的确缺少凡界的诚信准则,但相应的她们也不轻易对别人许下承诺。 颜渊是鬼界之主,四方鬼王之一。她的誓言,若是违背,恐怕要在八十一到道劫雷下走一遭,直至削落所有修为。 而她咬破自己的手指,竟就这般随意地许下血誓。 “妻主……”李清栎往颜渊的怀里蹭了蹭,伸手抓住颜渊的衣服。仿佛只要挨着颜渊,便能安心,无论是什么环境,都不用怕。 “睡吧。”颜渊将被子给李清栎盖好,直到李清栎再次睡熟,她才闭上眼睛假寐。 天瑕照例被放在桌案上,恐怕此后的很长时间它连出鞘的机会也不会有,唯一的作用也就是给颜渊做个装饰品。 颜渊修为尽失,不去闭关或回鬼界联络信任之人,独自留在凡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天瑕一想到这儿就十分气愤:自从与李清栎这凡人结亲后,它便敏锐察觉到颜渊变了。 她不再绝心绝情,甚至连出手都会想一想,白林说的果然不错,李清栎迟早会害死主人。 颜渊与天瑕心意相通,此刻失去修为连感应都变得微弱,仅能察觉到心烦意乱:“不要让我把你折断。”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红芒,杀气毕露。 天瑕立时三刻不再胡思乱想,按耐下情绪。 刚刚——主人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那种杀意有如实质。但,颜渊从不会这样,天瑕回想到刚刚颜渊眼中闪过的红芒。 第二天清晨,颜渊瞥了眼桌案上的天瑕。她穿上繁复华美的玄色衣袍,墨发用一根发簪随意束起,凤眸微眯。 坐在桌旁喝茶时,天瑕不住震颤剑身。 “何事?”颜渊伸手按住天瑕,而后天瑕急急忙忙道:“您昨夜说要将我折断。” 天瑕从不会撒谎,但颜渊根本没有昨夜如此说过的记忆,神色凝重道:“折断?” “是,当时您的眼中还闪过一道红芒。” 颜渊肃了神色,眼底划过一丝寒光。情绪的波动越来越大,这证明玉佩对她理智的安抚作用越发微弱。 这样下去,她恐怕会回到数千年前的状态。嗜杀成性,无人可挡。 “是玉佩出了问题?”天瑕一下就想通了关键。 颜渊拿着茶杯轻轻啄了一口,神色十分凝重:“恐怕离我失去神智的日子不远了。” 她说的轻松,似乎并不在意。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玉佩不知从何而来,便断再找一块相同的路。 一旦失去神智,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便都难以控制。 “妻主,想吃什么。”李清栎坐在床上遥遥看着颜渊,一边穿衣,一边问。 阳光中的颜渊身上被镀上一层金边,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衬在青瓷上格外好看。 他知道他家妻主容貌俊美,应算是天下最俊美的女子,饶是如此此刻也不禁看呆了去。 “想吃什么都可以?”李清栎难得在她面前不再小心翼翼,颜渊暂时放下这件大事,问道。 李清栎道:“都可以。” “你。” “什么?”李清栎皱紧眉头,看着颜渊,没懂。然后垂头丧气地低下头道:“我连菜也做不好。” 颜渊抬起他的下巴,封住了李清栎的唇瓣,李清栎的唇瓣很软,很香。 直到李清栎的呼吸还是急促,脸颊绯红,颜渊才放开他。 “我们要个孩子吧。”颜渊看着李清栎,突然说道。 她笑着解开李清栎刚刚束好的头发,墨发散落,更衬得他肤白胜雪。 李清栎很美,脸颊染上粉红,睫毛轻颤。 方才,妻主说想要个孩子。他虽未说,但此前顾离提过他不可能有和妻主的孩子,他——永远也当不了父亲。 妻主是一定要有孩子的,虽然他相信妻主对他的爱护,可最后妻主一定会和其他人孕育子嗣的。 只要一想到这儿,他便心痛的厉害。 颜渊不知道李清栎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想的只是…若她死了,他还能有孩子作为依靠。 她需要未雨绸缪。 “可我和您无法孕育子嗣。”李清栎垂下眼帘,声音苦涩。 “我们会有。”颜渊俯身下去,静静盯着李清栎的眼睛。 曾经她修为强大,如今她修为被封,和一介凡人也没什么不同,自然能够拥有子嗣。 但是这些事就不必和李清栎解释了,只是徒增他的烦恼。 一室春光,这一次颜渊的动作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她想狠狠地欺负他,让他哭出来。 可当李清栎真的带着哭腔求饶时,颜渊又轻柔下来,吻上他的耳垂。 第36章 进淮城 “妻主,咱们要走多久。”马车…… “妻主, 咱们要走多久。”马车上,李清栎依偎在颜渊的怀里,歪着头问道。 “快了。”颜渊翻了一页书, 笑着答道。 李清栎低头看了看颜渊手中的书册,从上马车开始颜渊就一直翻看着这本书, 引得他颇为好奇。 “想看?”颜渊看出李清栎的好奇,懒洋洋地把书册一合, 拄着自己的下巴, 玩味地看向李清栎。 “想看。”李清栎拉了拉颜渊的衣袖, 然后又道:“如果是什么重要的图册我就不看了。” “好,那就不给你看了。”颜渊转过身子,一副避着李清栎的态度。 这很正常, 妻主手里的图册肯定很重要。李清栎偷偷看了一眼颜渊的动作,却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又因为颜渊冷淡的拒绝有些生闷气。 等颜渊回头看到的就是,夫郎坐在一旁嘴微微撅起来,眉头紧蹙, 好像在纠结什么。 “生气了?”颜渊长眉一挑, 明知故问。 李清栎小声道:“没有。” “那好吧——”颜渊拉长声音,又去看手里的图册。 这下李清栎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又不觉得自己在生气。而且刚刚确实是他自己回答不生气的, 妻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颜渊瞥了李清栎一眼, 眸里含着笑意,声音却故意维持一片冷淡:“不生气我就继续看了。” 李清栎气鼓鼓的, 还偏偏装作不气的样子。这副别扭的模样就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明明软软的却要装作炸毛的样子。 眼见着李清栎眼睛里积蓄起一片水色,颜渊才意识到她逗弄的过了, 连忙伸出手去抚他的发顶。 谁想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李清栎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就咬了上去。 颜渊先是诧异,后来也就任由他去咬,甚至还往前递了递手臂。 李清栎咬住她的手臂,慢慢用力。 颜渊看着李清栎凶凶地样子,心里暗道:力气还不小。 不过这么大的劲儿对她来说也就和被什么东西蹭一下差不多,李清栎啃了半天,恐怕连块皮都没破。 “咬这儿。”颜渊宠溺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里的脉搏正在缓慢跳动。这里是每个人身体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她竟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弱点露出来还让李清栎随便咬。 听到这句话,李清栎缓缓松口。脸颊通红,突然局促慌张起来,他怎么…怎么会咬妻主。 当时他就是有点生气,妻主把手伸过来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嘶——”颜渊故意嘶了一声,眉心蹙起。 “痛不痛?”李清栎心里一惊,拉过颜渊的手臂,上面清晰显露出几个牙印。 此刻,李清栎十分自责,肯定很痛。 “妻主,我错了,你也咬我吧。”他给颜渊的手臂呼了呼,颤着睫毛说道。 眼里的水泽越发明显,泪水模糊。 阵阵热气吹过手臂,李清栎垂着眼帘。 “妻主骗你的,你看,一个印子都没有。”颜渊把手臂重新递给李清栎看:“连普通的神兵都伤不到我,何况你这小力气。” 她笑了笑,吻上李清栎的额头安抚道:“是妻主不该逗弄你,来,一起看书。” 书册在李清栎眼前展开,这一页上画了四个女子,每一个人都很俊美,只是看起来都十分妖异。 图册的背景是一片火红的花海,天空中坠落的天火,两方士兵交战。 “妻主,这是战场?”李清栎睁大眼睛,心头一震。 能看到这场大战的惨烈,火与血交织在一起。 颜渊淡淡道:“这是五千年前的一场战斗。” 那日,她与四大恶鬼交战,大战三天三夜,以至于天瑕斩断了天圣山。这座山为天界圣山,据传为创世神的手臂所话。 天瑕本无名,当日颜渊出剑,一剑贯通天地,连天都被骤然斩出瑕疵,此后便有天瑕之名。 一剑便可震慑天下鬼怪。 “这上面的四个……”李清栎问道。 “她们,是四大恶鬼。”颜渊只简单介绍了一下,似乎不想多说。 天翻地覆,尸山血海。颜渊力镇四大恶鬼后,鬼界凡界方才有数千年的和平安宁。 至于如今的恶鬼们被封印在何处,还是已经魂飞魄散,谁都不知道。恐怕只有这位神色淡淡的鬼王知道。 “这是鬼界的史册。”颜渊轻描淡写地翻过这一页岔开话题,找到一页道:“你看,这是为妻坐上王位的记载。” 王座之上,颜渊一席玄袍,神色冷漠狂肆,手中的天瑕微微扬起。座下万鬼臣服,鬼众前便是四大鬼将。 “妻主甚有威严。”李清栎回忆起最初二人相遇的时候,颜渊眸中淡漠一片,轻而易举杀了数十人,将他从泥水中抱起。 他抬头望着此刻的颜渊,突然扬起嘴角轻声问道:“妻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听到这个问题颜渊微微一怔,为什么?她从不问自己为什么做,她只是想拥有他,所以便做了。 “没有为什么。”颜渊蹙眉,坦然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李清栎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既在情理之中,但又有丝失落。 “嗯。”李清栎低低应了一声,心中涌上酸涩。 “妻主,我困了。” “睡吧。”颜渊让李清栎躺在她的膝头,为他盖上薄毯。 昨夜二人折腾很久,直到李清栎哭着求饶才罢休,今日一早又早早启程,想必也是累了。 颜渊拿起书册,一页皆一页的翻着,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才把书放下,神色凝重。 天瑕急切地问:“主人,可有找到?” “没有提及。”她翻阅了几乎所有鬼界记载,其中没有任何介绍的语句。 “这可怎么办。”天瑕颓废下来。 颜渊在查找关于玉佩的记载,但如她之前预料的一样,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相关记载。 这也不算奇怪,连她这个玉佩的主人都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用说这些记载图册。 “玉佩若碎,我会和你斩断联系。”颜渊抚着天瑕的剑身,轻描淡写般说出这番伤人的话。 天瑕一听瞬间爆发了,剑身咚的一声从颜渊手中挣脱掉在地上:“我宁可折断。” 天瑕是她的本命剑,一旦玉佩破碎,她失去理智便会沦落为只知杀戮的恶鬼,到那时天瑕若还供她驱使,后果不堪设想。 “你为正义之剑,而非滥杀无辜。”正如颜渊身为鬼王虽杀伐果断,甚至颇为残忍,但她的责任却是守护鬼界的安宁和人间的河清海晏。 天瑕虽为凶剑,却从不染邪气,剑光凌厉如同霜雪,只要时机一到便能化形而出。 “如我失去神智,无论是谁拿了你,你便供其驱使,杀了我。”颜渊说着杀了自己,眼底不兴一点波澜。 “我不会。”天瑕沉默一会儿,斩钉截铁道。 它是颜渊的本命剑,剑灵此生只认一个主人。无论如何,他宁可自毁也绝不会选择伤害颜渊,哪怕这是主人的命令。 它也不想懂是非过错,它只是颜渊手中之剑,颜渊所指,便是它剑锋所向。 “主人,我不会。”它再次重复道。天瑕剑身停止挣扎,沉寂下去,连剑身上的光辉也跟着沉寂下去。 颜渊静静看着天瑕,许久,叹息一声,呵斥道:“我若堕魔,剑灵必毁,你何必如此执拗。” 除非,她在失控前强行剥离天瑕和她之间的所有联系,到那时她定会修为大损,才能保住天瑕剑灵存在。 黑马正在疾驰,这匹黑马神骏非常,中途未曾休息,连夜跑向淮城方向。 城门前,官兵拦住马车。这马车十分华贵,坠着流苏,前面还由金液绘制着图案。 这般待遇只有皇室众人才可享有,可他们从未见过这辆马车。 为首的官兵道:“可有进京令牌?”她怀疑地看着马车外的一名黑袍人,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还要穿着黑袍,兜帽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看怎么起疑,语气也带上几分呵斥:“何人胆敢私用皇家之物。” 黑袍人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官兵看到这块令牌全部哑然,默不作声跪在道路两侧,似乎见了什么恐惧的事物,冷汗直冒。 “拜见……”话还哆嗦着没说完,马车已经疾驰而过。 “大人,马车里是什么人啊?”旁边的小兵扶起他,诧异道。 守将心有余悸,两腿还在发软:“那是鬼王。” 黑袍人是鬼王身旁的近卫,能趋势黑袍人的便只有鬼王无疑。 少有人知道,京城中那个最大的府邸,也就是王府是有人居住的。 当年开国,烽烟四起,突然出现一个玄色衣袍的人帮助开国皇帝平定四方,本朝才能有长达数百年的和平安定。 据说这位鬼王容貌俊美,但手段狠辣,杀人如麻。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位鬼王几次出现都容颜未改。 “她…”小兵瞪大眼睛,哪有人能活上数百年。 “总之,千万不要惹鬼王。”守将嘱咐道,而后吩咐其他人继续守卫,带着那小兵道:“走,去喝上一杯。之后恐怕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小兵虽然不理解守将的话,却还是点点头。 守将叹口气,摇摇头:这鬼王每次出现,必有大事发生。且最近朝堂内外都不安稳,也不知这鬼王突然回朝,究竟只是突然兴起,还是有所目的。 “算了算了,走,喝酒去。”她招呼着小兵快走。 马车入了城,李清栎疑惑地问道:“妻主,你那是什么令牌?” “不过是普通的令牌罢了,没什么特殊的。” 李清栎可是亲眼见到那些守将恭敬的样子,与其说恭敬,不如说是见到令牌后的恐惧。 “那他们为什么如此…畏惧。” 颜渊凝视着李清栎的眼睛,忽然笑了道:“看来,我的小夫郎如今没那么好骗了。” “这是令牌。” 第37章 失控 繁复的云纹刻在令牌周围,中间簇…… 繁复的云纹刻在令牌周围, 中间簇拥着一个渊字。 这是王令,但大凤朝的王令制式不至于如此繁复,因为王爷虽为皇亲国戚却终究不是女皇。 而这枚令牌甚至超越了皇令。 “妻主, 这王令是从何而来的?”他皱着眉头,看向颜渊。 “自然是为妻的。”颜渊散漫地接过令牌, 眼尾微挑,纯金打造的令牌正在她的手心中, 衬得手指白皙修长。 黑马拉着马车一路向南, 穿过繁华的闹市, 在一府邸前停下。 黑袍人走上前谦卑地掀起车帘,颜渊走下马车,轻轻一抱便将李清栎抱起。 “找到晚风。”她淡漠地说了一句, 漆黑的眼睛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领命离开。 这府邸的牌匾上写着鬼王府三字,这字颇为不凡,不寻平常笔法,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妻主,这是您的字?”李清栎笑着道, 疑问句却说成了笃定的语气。 颜渊曾经给他留过一封信, 那信上的笔迹和牌匾上的一模一样。 颜渊闻言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长眉微挑道:“那时我还颇为年少轻狂, 写出的字登不得大雅之堂。” 年少轻狂?别人不知, 天瑕可知道颜渊写这字的时候怎么也得有个八九千岁了吧。 再说它这主人向来随心所欲, 锋芒毕露,说是轻狂也实在太轻了些。 天瑕暗暗诽谤, 李清栎却一派天真地认真说道:“妻主的字写的很好看。” “那个…妻主……放我下来吧。”他红着脸嗫嚅着开口。 王府中奴仆众多,虽然都跪在地上无一人发出声音,但李清栎面皮薄, 觉得难为情。 颜渊反而停下脚步,低头轻声问道:“难不成清栎害羞。” 她只低头一瞬便重新抬步向前走去,李清栎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能看到颜渊侧脸。 颜渊的侧脸颇为分明却不失柔美,鼻梁直挺,唇色一直很浅,当她垂目时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眸光也足以令人倾心。 “别动,小心摔下去。”颜渊察觉到李清栎挣扎的动作,手臂紧了紧。 她的眼睛中倾泻出一抹笑意,仿佛冰雪乍然消融。 这副场景难得的沉静安宁,院内种着的桃树开花了,花瓣纷扬落下,正落在颜渊的肩上。 “嗯。”李清栎低低应了一声,乖乖窝在颜渊的怀里,只是把脸埋的更深了些。 王府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占据城南一角。 自然主宅的面积也十分之大,内部分了三间。其中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另外就是一进门的会客厅。 屋内燃着熏香,烟气袅袅。李清栎从颜渊怀中下来,现在中间。前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沓折章,散乱地摊开。 相比于鬼界的鬼王殿,这里更像是颜渊的家。 “今日舟车劳顿,明日我带你出去。”颜渊站在香炉前面,烟雾缠绕在她身侧,模糊了她的神色。 淮城中并未发现晚风的踪迹,倒是听闻了如今朝堂中的事情,这位女皇进来所做之事无不出格。 她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突如其来的烦闷。 “妻主,我…待在家里就好。”李清栎目光闪躲,牵了牵颜渊的手。 李清栎体质虚弱,手却是温热的,热量传到颜渊冰凉的指尖,似乎舒缓了她心中的烦闷。 “淮城中,无人敢动你。”颜渊知晓李清栎是怕出门被他人看到,到时惹是生非。 这个时候想要迫切抓住李清栎的人,定是幕后主使。 虽说让李清栎公然出现在闹市之中似乎有些冒险,谁敢冒犯,杀了便是。 她对门外淡淡说了句:“传膳。” 随后拉过李清栎坐在桌旁,还给他倒了杯他最喜欢的蜜枣茶。 热气腾起,李清栎抬头见到的却是颜渊漠然的神情,他顿了一下,压下心头一丝怪异的不安。 “妻主,我饿了,想吃包子。”他抿着嘴,肚子咕噜噜的。 “贪吃鬼。”颜渊玩味地笑了,还打趣道:“莫非我家清栎上辈子是包子成精?” 一片甜蜜过后,两人照常吃完饭,颜渊便说有事需要处理,让李清栎先行休息。 望着颜渊离开的背影,李清栎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松口气。 他这是怎么了?从方才妻主说传膳开始,他就开始害怕,觉得妻主的眼神冷漠的令人心悸。 “主人,您的杀意过于重了。”天瑕缓慢说道,隐隐担忧。 颜渊走出王府,鬼气已经从身体涌出,但又被封印牢牢禁锢。越是这样,颜渊就越是烦躁,凤眸凌厉,杀意翻涌。 人群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位俊美的贵女,十分惹眼。 众人纷纷议论道:“这是哪户的贵女?为何此前未曾见过。” “听说丞相大人的嫡长女龙章凤姿,风流倜傥啊,这是不是那位白闵?” “哎,不是不是,那位我见过,仪容举止虽然的确不凡,却远远及不上这位。”一位女子拉了拉那人的袖子,小声道。 周遭的窃窃私语引得颜渊头痛欲裂,那些声音嘈杂地钻入耳中,驳杂聒噪。 她平稳地走在路上,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也更加冷白。 “主人,不可!”天瑕拼命在她脑海中大喊,颜渊的手本已经缓慢抬起,被这声音一扰顿下来。 “为何不可?”她蹙起眉头,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对,毫不隐藏自己的杀意。 “我想杀了她们,她们太吵。”颜渊的手复又抬起,体内的鬼气挣扎着想要逃出封印。 经脉被如此剧烈的冲突撕裂,她却面色不改,只是偏了偏头。 她想杀一个凡人,易如反掌,天瑕已经想到下一刻那些人被鬼气侵蚀,活活抽干寿命而死的模样。 “她要干嘛?”人群中的女子往前凑了凑看到颜渊抬起的手臂。 “快走!”天瑕想要脱手而去,提醒这凡人,但颜渊牢牢握着它的剑柄。 “主人,寻找到晚风的踪迹了。”黑袍人半跪在地,轻声道。 颜渊刚刚伸出的手臂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放下道:“带路。” 望着颜渊走了之后的背影,那女子还在疑惑颜渊刚才的动作,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才死里逃生。 晚风曾在淮城的郊外出现过,黑袍人在那里找到了几具青白的尸体。 颜渊走进树林,黑袍人则留守在树林外。 “看来玉佩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颜渊瞥了眼地上堆叠的尸体,淡淡说道,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天瑕是颜渊的本命剑,在颜渊失去理智的那一刻,连它也受到影响,朦胧中仿佛陷入泥沼。 “主人,晚风为何杀人?”它明知故问,只是不想再提颜渊失控的事。 “青鬼一族,天性使然。”她指尖萦绕着一丝青色的鬼气。 “殿下。”突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第38章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白林……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白林, 她脸色比以前苍白不少,看上去仍是旧伤未愈。 “你回来了?”颜渊淡淡问了一句,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诧异。 白林跪在地上, 垂下眼帘。若以颜渊之前的修为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几乎丢掉了半条性命,魂体黯淡, 气息滞涩。 相信晚风没有什么好下场,颜渊抬眸看向白林。 “可查到什么?” 白林虚弱道:“未曾。” 除了被晚风拉入陷阱, 取了半生修为, 她什么也没查到。 白林苦涩地抿唇, 她原以为能劝晚风回头,如今看来是她一直不了解晚风。 “你半生修为已散,且剑伤未愈, 恐活不过三日。”颜渊看着手中缭绕地半缕鬼气,眉宇间结了一层寒霜。 她对手下之人素来宽容,但白林所作所为已突破了她的忍耐。 白林跪在地上沉声说道:“三日已够,我愿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引晚风出来。” 颜渊指尖一捻, 那缕青色的鬼气消散无形。 她回过头, 道:“既然她已经决定取了你半生修为,便该知道以你如今的程度抵挡不了天瑕的剑气, 迟早经脉尽碎。” 那日晚风在白林身上下了替身咒, 以那枝桃花为媒介。 如此狠辣的手段, 虽未当场要了白林的性命,却也只靠修为压制才勉强活命。如今连修为也没有了, 剑气搅碎她的心脉便轻而易举。 “白林,鬼界的规矩你该知道。”颜渊向来不知什么情谊,也不会为一个人心慈手软。 在她眼中, 白林的做法就是如飞蛾扑火,明知如此,还冲上去白白送掉性命。 “晚风心思阴沉,叛出鬼界。如今鬼界之乱尚未完全平定,凡间又再次生事。”她指着那些冰冷的尸体,眼中划过一丝杀意,晚风千不该万不该去动搅乱人界的念头。 白林看着那些尸体,沉默。 晚风于她眼中一直是表面狠辣实则内心柔软的人,她不相信晚风能做出这等事来。 可如今事实摆在她的面前,不得不信。 “殿下,晚风似乎想要复活青鬼一族。”白林这些日子自然也查到了一些什么,虽然都是猜测。 “那日鬼界的祭坛便是晚风想要抽取鬼界积蓄的鬼气和生魂来凝聚青鬼一族的身体。” 后来她得知后拼着重伤毁了祭坛。 “我不杀你,你这三日可自行离去。”白林已到强弩之末,不必经过鬼界刑罚。 三天期限,便让他去做心中最后的事。 树林的枝叶沙沙作响,颜渊走出树林,留给白林一个背影。 白林跪在地上,低低说道:“谢殿下。” 她的眼中凝聚着一抹坚定,唇角勾起一道微弱的弧度。 出了树林,颜渊派黑袍人跟着白林,若是白林有什么请求,答应便是。 她摇摇头,不明白白林为何如此执着。 “主人,您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天瑕说得缓慢,失去了往常的轻快,显得忧心忡忡。 情绪失控于颜渊而言实在太过严重,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玉佩的问题。 一是想办法解除李清栎和玉佩的契约,而是选择另一物品代替。 忽然,天瑕似乎想到什么:“主人,我听闻天地之间有很多异宝,总会有一两件可以克制您身上的杀意。” “我已派人去寻。” “那就好,那就好。”天瑕松口气。 颜渊负手而行,未说完的是天下虽有能稳人心神的东西,但于她而言可能只是无用功。 每件宝物都有它的承受范围,她身为鬼界之主,鬼气强烈恐怕未等它发挥作用便会碎裂。 刚来淮城,皇宫中的那位女皇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初时连女皇也深受震动,她坐在龙椅上问身边的一位心腹大臣:“爱卿觉得鬼王此时出现是为了什么。” 只有皇族才知道这位鬼王压根不是承袭王位的凡人,而是鬼界那位颇负盛名的鬼界之主。 心腹大臣穿着一身紫袍,正是朝中宰相:“陛下,臣以为鬼王此刻来朝,恐怕不是幸事。” 女皇神色凝重,若是如此她也该早做准备。 宰相忧心忡忡上奏道:“陛下为人间之主,这凡界之事自然该由您做主,何来一介厉鬼干涉之说。” 女皇闻言,手中的御笔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批阅。 “爱卿可有良策?” 她的母皇就为颜渊掣肘,以至于在位时颇为憋屈,临终嘱托她务必做乾纲独断之君。 她不会再像她母皇那般。 搁下御笔,女皇看向一旁的宰相。 “臣以为您为人间气运之主,鬼王就算是如何厉害,只要您坚持决定,她也不能如何。” 女皇眸光闪了闪,挥手道:“下去吧。” “臣下告退。” 弓着身子退出去的宰相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嗤笑一声。 那笑容似乎充满了阴谋算计,但转瞬即逝,她负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 颜渊身体的经脉经过方才那番折腾受了不浅的伤,但这封印的确难受的紧。 禁锢了她所有修为,颜渊蹙了蹙眉,试图运转鬼力,以失败告终。 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次颜渊克制住了。 “王爷,女皇陛下有请。”还在大街上,一个细着嗓子的女子带着一群人给她行礼。 “女皇?”颜渊素来不愿和这人间的君主打什么交道,但想到李清栎的事,她还是要走一趟。 “走吧。”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宦官愣了愣,连忙带路。 “陛下这步棋走的精妙。”颜渊瞥了一眼女皇,手中黑棋落下。 胜负已分,前一手女皇的白棋占尽上风,但一颗黑棋落下,白棋之局瞬间土崩瓦解。 “再下一局如何?”女皇平静的神色一僵,旋即提议。 能耐着性子下一局棋,已经是颜渊耐心的尽头,就是应允这一局也不过是想起李清栎出身名门,自然也精通那些琴棋书画。 她许久未曾下棋,此刻练练手,回府与李清栎下棋,也好哄清栎开心罢了。 “不必,我不是来此与陛下下棋的。”颜渊丝毫不给面子的回绝让女皇愈加起了杀心。 神色却如不起波澜的湖水一般平静:“来人,收起来。” “李家世代忠诚,怎会突然谋反?”颜渊抬眸,直视着女皇的眼睛,不咸不淡地问道。 她问的随意,像随口一说,女皇却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暗潮涌动。 “李家为何造反朕也想知道,朕实在甚为惋惜,为之痛心。” “你下的旨意?”颜渊把玩着手中的那颗棋子询问道。 “手下将军平反心切,未经请旨便杀了李家上下,前些日子老将军刚刚过世。”女皇言辞恳切,挥手让侍婢上些糕点。 “不如和朕一起用膳如何?”她笑意盈盈。 颜渊眼里划过一丝波澜,随即平静下去:“既然如此,那便一起用吧。” 女皇以为自己将所有话说的滴水不漏,这句用膳不过是推辞送客之言,谁想到颜渊竟真的应允下来。 女皇能从众多皇女中杀出重围当上这大凤朝的皇帝,自然有她的本事。 颜渊也不想从她口中立刻得到些什么,答应用膳也是听到糕点二字。 天色不早,清栎最喜爱吃些甜食,这皇宫中的糕点应该合清栎的口味。 出乎女皇意料,颜渊只是拿了些糕点回府,并未究根结底。 望着颜渊离开的背影,女皇神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沉声道:“查查鬼王身边有没有带着什么人。” 身边一个黑色的影子领命后,出了皇宫。 颜渊手里拿着糕点,心情有所好转。想到自家夫郎开心,她的眼中也染上一抹笑意。 不过—— 这位女皇定然知道些什么内情,说不定李家之事就是她背后下手。 属下私自做主这种话,也就能糊弄糊弄三岁的孩子。两人不过是在心照不宣的说着场面话罢了,女皇同样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黑马从远方赶来。颜渊摸了摸它的鬃毛,翻身上马,黑马长嘶一声奔向王府。 这匹黑马颇有灵性,能听懂人言。但性格执拗,除了颜渊等闲人不能近身。 黑马奔跑起来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跑到王府门前,兴奋地抬起蹄子来回踱步。 “去吧。”颜渊瞥了眼黑马,就知它想出城,它一向野惯了。 走进王府,李清栎正拿着针线绣着什么,神色认真。 “妻主。”听见响动,他连忙站起,扑进颜渊怀里,眉眼间的喜悦一下子闯进心房。 颜渊出门许久仍未回来,李清栎心中不免升起担忧。 屋内燃着灯火,一个人在等你回家。颜渊弯了弯嘴角,索性把李清栎抱起来道:“我回来了。” 这种被人满心挂念的感觉还不错,颜渊亲了亲李清栎的额头,道:“在绣写什么。” “我见这里有针线就想绣个香囊给妻主。”李清栎眼睛亮亮的,从颜渊怀里下来迫不及待地把图样给她看。 虽然只是大体形状,却能看出成型后的精美。 “兰草。” 李清栎点头,又说兰草旁边还绣了他的名字。颜渊仔细看了看,果然右下角有极其小的清栎二字。 “这是我送给妻主的第一件东西,一定得留个记号。”李清栎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就在右下角绣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让其他人都知道颜渊已经有了夫郎,李清栎心虚地眨了下眼睛。 “糕点。”颜渊反而觉得这样的李清栎很可爱,把糕点递给他。 “是雪酥!” 第39章 李清栎是幕后真凶? 雪酥是他家里没出…… 雪酥是他家里没出事前特别喜欢的糕点, 每次晚上最喜欢吃上几块糕点再看上几本诗书。 “这是从哪来的?”李清栎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像个好奇的小仓鼠问着颜渊。 “我刚刚去了趟皇宫。” “皇宫?”李清栎手中的糕点掉下来,脸色显得不太好。 “怎么了?”颜渊蹙眉问道。 “没什么, 我就是……就是不太喜欢皇宫。” 皇宫里的人杀了他全家,李清栎看着雪酥心情复杂, 口中的味道竟然开始发苦。 颜渊思索了一下,才隐约知道为何李清栎突然伤心的原因, 是她此事做的不妥。 “我去把它扔出去。” “妻主…”李清栎还未说完, 颜渊就把那整整齐齐摆放一盘的雪酥扔了出去。 颜渊对感情向来不敏感, 她只想到了李清栎可能会喜欢这些精致的糕点,毕竟他一向喜爱甜食,这雪酥又是皇宫中的御厨做的, 想必不错。 可没有想到,李清栎的家人都很可能是被那位皇帝所杀。 如此一想,李清栎还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吃下这糕点。 “我——”颜渊第一次有些无措,不知改如何去哄李清栎,因为这件事确实是她做错了。 道歉的话停在嘴边, 硬生生说不出来, 她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说过道歉的话。 身为鬼界之主,有谁敢让她道歉, 又有谁配接受她的歉意。 哪怕她做错了, 那也只可能是他人的错。 颜渊抿着唇, 眸色暗了暗。 “没事,妻主, 我先回房了。”李清栎揉了揉眼睛,眼眶红红的。 他知道妻主是好意,可是这样的好意, 他心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又酸又涨。 她明明知道他家人都是被皇家的人所杀,为什么… 李清栎制止了自己不好的想法,吸了吸鼻子回了房间。 颜渊盯着李清栎进卧房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没动。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连天瑕都问道:“主人,您不去哄哄王夫吗?” 她缓缓摇头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太近人情?” 天瑕一愣,近不近人情? 这个问题还用回答吗,这三界之中谁不知道鬼王颜渊冷酷无情,想当初她杀一个跟随多年的小鬼都毫不心软,虽说那小鬼确实有些野心。 但只要长了心的人都不太可能,没有一点波动,但那时候的颜渊眼里只有冷寂和理所当然。 “您实在太近人情了。”天瑕说着反话。 颜渊自然也听出来了,站起身来又问:“人情是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让它一个剑灵去解释这么深奥的问题,它怎么知道。 不过,好歹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颜渊这个家伙,哪怕是只猪也该看懂了。 “嗯…大概就是你会因为怕他伤心所以不去做伤害他的事情,时时刻刻为他着想?” “为他着想?”颜渊重复了一遍,然后又淡淡道:“我的确是为他着想才把糕点带回来的,也是为他着想才多番调查。” 她为了李清栎的事,几乎修为尽失。 “所以我在人情上应该不差。”颜渊瞥了一眼天瑕,十分认真。 天瑕哽住,它实在不知道自家主人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 难道不是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吗? 她推门出去,袖袍一挥。可惜,烛火摇曳着没灭。 颜渊顿了顿,才想到自己已经没了修为,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到了。 吹灭蜡烛后,颜渊独身一人走到郊外。 夜里的风十分清凉,弯月皎皎,天高云淡。 直到走至一间茅屋,“殿下,您来了?” 白林虚弱地躺在床上,黑袍人见颜渊进来默默退出去。 一天已过,白林只有两天寿命。 颜渊注视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了一句:“值得吗?” 晚风背叛已经是事实,而且她三番五次利用白林,根本不值得同情和相信。 她不信像白林这样思虑缜密的人会猜不到,也不信她会预料不到后果。 明知结果,又何必做无谓之举? “没什么值不值得,当初晚风替我挡过一剑,我如今只不过是偿还罢了。”白林淡淡勾唇,这笑容多少带了些苦涩。 “你打算如何做?”颜渊垂下眼帘,她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因为她知道这不会有结果。 “我还有两天的命,我敢肯定晚风会在这两天找我。”白林的脸色惨白,这是她魂体溢散的前兆。 “你觉得以晚风的城府会进如此明显的圈套吗?”颜渊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白林闭了闭眼道:“她会。” 她说出的两个字斩钉截铁,晚风如何丧心病狂也会在她命终来看一看。 “好,这两日我会派人守在周围。”颜渊应到。 “您为何?”白林还是能察觉到颜渊身上的波动的,原本的颜渊如同浩瀚的大海,修为深厚,又如天瑕的剑锋一样,锋锐无比。 此刻竟然沉静地如同一滩死水,毫无波动。 除非殿下修为尽失,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感知。可是,这怎么可能? 颜渊是修行了将近万年的大鬼,这天上地下有谁能让她修为尽失。 “被规则束缚。”颜渊看出了她的疑问,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波澜。 白林思索一会儿,从颜渊短短五个字里得出了事情的经过。这起因必然和李清栎有关,自从结契后颜渊就日渐虚弱,她多次建议颜渊杀了李清栎。 可惜,最终未果。 这次竟然直接修为尽失,事情的发展变得有些意外。 “他是我的王夫。”颜渊从白林的眼中看出了杀意,淡淡警告道。 白林拧眉收起杀李清栎的想法,转头对上颜渊的眸子道:“殿下,他最后一定会害了你。” 这句话颜渊已经听了两次,一次是那个苏宁,一个就是白林。 “你们知道些什么。”颜渊眸色起了波澜,笃定道。 许久,白林摇摇头:“我跟在晚风身边并没有听说有关王夫的事。” “但自从王夫莫名和您结契,一切风波顿起,我总觉得这件事是所有波澜的起因。” 颜渊是被李清栎唤醒的,玉佩被李清栎莫名结契,让两个人身上有了不可分割的命线纠缠。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竟让素来杀伐果断的堂堂鬼王心肠柔软,甚至当即娶为王夫。 晚风近来的事进行到了关键时刻,而恰巧在这个时候颜渊修为尽失。 这一切一切似乎都是围绕着李清栎。 “你想说,清栎是所有事件的源头?” 白林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 从一开始的一时兴趣,颜渊就是想通过李清栎找出幕后线索,直到后面她竟不想让李清栎接触到一点危险。 她神色复杂,沉思了很久:“我会去查。” 白林得到了答案,轻声道:“殿下心系三界。” 颜渊看似随意而为,却始终担着三界苍生的重担,若说世上有什么还能引起她的波澜,那就只有苍生。 她不能以一己私欲而枉顾三界,这是当初她成为鬼王对天地许的承诺。 天地认可,誓约已成。 “李清栎…”颜渊在嘴边喃喃说出这三个字,希望你永远不会卷进这个漩涡。 “当初,我在晚风写的纸张上隐隐约约看到了王夫的名字,后面还残缺着咒符二字。”白林抿唇,还是决定说出来。 一道闪电突兀照亮整个天空。 第40章 白林将死 颜渊抬头看了一眼轻缓道:“…… 颜渊抬头看了一眼轻缓道:“风雨欲来。” 她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以免风雨吹进来。 “殿下不怀疑王夫?”白林问道,凡此种种都和李清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怀疑。”颜渊感受着指尖那滴雨点,冰冰凉凉, 十分随意地说道,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所谓咒符和李清栎的名字同时出现, 大概率是晚风的又一次筹谋。 “晚风做事向来谨慎。” 晚风怎么会无缘无故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和漏洞。且颜渊与李清栎相处甚密,如果他是幕后主使, 她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除非李清栎的伪装太成功, 也太完美。 白林思索后语气平平道:“殿下若不想怀疑, 那属下也不再怀疑。” 她的质疑也不过是胡乱猜测,凭借几个根本站不住脚的细枝末节算不了真凭实据。 只剩下的两天性命,她还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而不是这样注定没有结果的事。 “殿下,我跟随您多久了?”白林惨白着脸色,憔悴地躺在床上。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颜渊瞥了她一眼道:“约六千年了吧。” 当时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厉鬼,白林也不过是一方小小的鬼主,手下只有十个小鬼儿。 后来白林追随她, 一路征伐, 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她封为鬼将。 她能把大部分的兵权都交给白林, 足以证明她的信任。 只可惜…… “六千年了…”白林有些感叹道:“时间真是最不值得回味的东西。” 颜渊看着窗外骤然降落的雨水, 罕见地沉默起来, 雨水映在她的眼眸里。 六千年的时间,弹指一瞬。 “白林, 我突然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 她淡淡地说道,就像陈述着一个什么简单的事实。 白林却因这句话当场愣住了,眸里染上震惊:“殿下说——” 不舍得这个词向来未从颜渊的嘴里说出来过, 颜渊也从不知什么叫做不舍得。 六千年的时光啊…白林突然笑了,连带着气色都好上了几分,调笑道:“殿下,为何突然说舍不得属下死?” “要是这样,你还是死吧。”颜渊瞥了眼她:“如今看来,说不定还能多抗两天。” 声音极冷,仿佛前边的不舍只是错觉。 白林仍旧笑着:“殿下就是舍不得了。” 她知道能让颜渊说出这句话有多么不易,多年来触犯鬼界规则的鬼都要死,没有一个例外。 她连续几次触犯,颜渊并未当即处理,已经算是极大的宽容。 如今还能说出舍不得的话,这六千年来的相处还是留下了一丝印记的。 咳咳咳,白林猛烈咳嗽着,眼眸却亮的惊人:“殿下放心,六千年前我就发过誓言,此生万万年绝对忠于殿下,如今是我自作自受,还望殿下再信我一次。” “我信你。”颜渊低声应道。紧接着又道:“你死后修为消耗殆尽,连一丝魂魄碎片恐怕也保不住,这天地间再无你一丝痕迹。” 从此鬼将白林不复存在,你要知道你做出的选择。 “谢殿下。”白林俯首。 颜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帅袖离开。 哪怕她失去修为,这天地间的风雨也不敢加诸她身。颜渊独自走在路上,心中虽然平静无波,却总觉有丝烦躁。 “主人,您刚刚说不舍得白林死了?”天瑕十分奇怪,这简直不是颜渊该说出的话。 “的确有些不舍。”颜渊说道。 “!!!”天瑕震惊。 “她若死了,鬼界势必动荡。且,我还要另找其他的人进行接替。” 还以为是真的舍不得,谁想到只是这样。 “这…”天瑕愣了下,却觉得这样才不算奇怪。 站在王府门前,颜渊定定地站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迈进门。此刻,已经是深夜。 屋内灯光已经熄灭了,李清栎应已睡下。 平生第一次,颜渊踌躇了脚步。但只是一瞬,她进了卧室。 床榻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李清栎蜷曲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昏暗中,颜渊将李清栎圈进了自己怀里:“我在。” 一句话刚落,李清栎就红了眼眶,但还勉力维持着熟睡的模样,未曾说话。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错。”颜渊放下了几近万年养成的习惯,柔软下来。 她轻声哄道:“夫郎不气,妻主明日亲手给你做糕点如何?” 其实颜渊并不是一个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鬼,相反,她很会反思。 但无数年的尊贵和责任让她不能犯错,也更不能认错。 “妻主……”才两句话,李清栎就忍不住泪水,睁开眼睛。 “妻主,是我不对。”他一边说着一边落泪,几滴泪水挂在睫毛上,好不可怜。 李清栎生气的不是颜渊带回从皇宫中的糕点,而是从始至终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颜渊似乎不懂得感情。 她对他与其说是喜欢,更多的是像看待一件喜欢的物品一样,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就连这喜欢也像冰冷的。 他明白以鬼王颜渊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甚至可以说他是嫁给了世间最好的女子。 但随着相处,他总是忍不住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 “我在。”颜渊低声应了一遍,抬眸认真道:“清栎,也许我对感情并不了解,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不同的。” 最不同的?李清栎眨了眨眼,圆圆的杏眼微微睁大:“妻主没骗我?” 他下意识问道,等待着颜渊的回答。 颜渊笑了:“自然。”她伸手揉了揉李清栎的发顶,又轻轻吻上李清栎的唇瓣。 耳鬓厮磨,李清栎双颊绯红:“妻主,我不该这样。” 他的目光略有躲闪,气消之后,他简直想捂住脸,妻主明明是为他好,他竟然把妻主气出了府邸。 “下次我不会了。”颜渊扶住李清栎的肩头,眸底划过认真和郑重。 虽然她很多时候并不能理解人们的悲欢,但她不会如今天一样。 外面的雨声渐渐歇了,颜渊搂着李清栎沉沉睡去。鬼类是不需要睡眠的,但这一次,颜渊睡着了。 天色大亮时她才醒来,破碎的阳光映进眼底划过一道细长的光芒。李清栎躺在她的怀里,睡姿十分乖巧端正。 天瑕都忍不住道:“主人,就这么两句话,王夫就原谅你了?” “不是两句话。” “嗯?” 颜渊但笑不语:是两句深刻到深入骨髓的誓言。 她穿上衣袍径直走向厨房,果然刚到厨房就惊的厨房的人跪了一地:“王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几个厨娘冷汗淋淋,生怕是做了什么不好的菜品,王爷要来找她们算账。脑海里闪过以前府中几个同时进入王夫的奴婢的死相。众人浑身打了个哆嗦。 “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颜渊随意挥了挥手打发了她们。 第41章 交心 将近万年的孤独,这是颜渊第一次…… 将近万年的孤独, 这是颜渊第一次觉得在喧闹的尘世还有眷恋。 也许她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温柔缱绻,甚至连感情都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李清栎的认真和不同。 她走进厨房, 面对这些食材略有怔忡,垂下眼帘思考, 清栎如此瘦弱合该补补。 幸而那里有刚被宰杀过的鸡,不用她亲自动手。 “菜刀呢?”颜渊瞥见案板上并无菜刀, 恍然想起方才那厨娘慌慌张张跑出去, 刀却忘记放下。 无刀怎能切肉?她沉默下来, 目光缓缓移到腰间的天瑕。 天瑕剑身一震:“主人,你该不会是又想用我切菜吧?” “有何不可。”颜渊淡然回答,一把抽出天瑕扔在案板子, 俨然一副决定的态度。 天瑕:生无可恋。 颜渊却突然微微挑眉,拂过天瑕寒光凛冽剑身,笑着夸了一通:“我之配剑当上天斩神,下界杀鬼,又怎会让你去切区区凡物。” 这样意气风发的颜渊令天瑕有点惊诧, 这才是曾经的鬼王风采, 狂妄不羁。 而这样的颜渊它已许久未曾见过了……自从遇到李清栎后,颜渊就变得格外内敛, 少有这般狂肆。 “那……”天瑕颤着剑身, 不知怎的突然委屈起来。 “不过是逗你罢了。”颜渊斜睨了它一眼, 从架子底下找出菜刀,恢复认真冷肃的模样:“明日, 晚风定会出现。” 她缓缓勾起唇角,将鸡肉煮好。转而走出厨房。 晚上的风有些凉意,刮过垂在屋檐下的风铃, 叮当作响。 风吹过她的墨发和袍角,黑夜中越发衬得颜渊威势更甚。 “晚风是想复活青鬼一族。”她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冷酷漠然。 “逆天而行?”天瑕思索后回应。青鬼一族早已断绝几万年,想要复生谈何容易。 颜渊微微蹙眉,晚风不会是想颠覆鬼界那么简单,若要颠覆鬼界,她沉睡的八百年间早该动手,不用拖到她苏醒。 “她想血祭半个鬼界和人间。”可单单献祭还不足以逆转规则。 这些鬼界的风起云涌,不过是想借她的手除掉几个鬼主,好给青鬼一族减少阻碍。 当真好算计。 天瑕有些忧虑:“您如今修为被封印,如何统御万鬼,又如何和晚风对抗。” 那日,颜渊体内鬼气汹涌又被规则束缚,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闻言,颜渊也不由得蹙眉。她的情绪失控越来越严重,又加上这规则束缚,行事更加艰难。 束缚不难解,只要她回到鬼界,自然解封,但晚风也正是预料到这一点才敢将计划于凡界展开。 “以大鬼的心头之血为引,可抵抗一次天罚。”颜渊想到什么。 怪不得…… “白林会助我一臂之力。”颜渊拧着眉头,显然不太高兴。 她负手站在庭院,脑海里闪过白林的表情话语,白林分明是早有打算。白林想在那日将死之时,忍受剜心之痛,破除她的封印。 怪不得,颜渊瞥了一眼远处,怪不得白林这样胆大心细的人为何突然毫不担心她的安危。 白林已经早有打算了。 心头上涌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颜渊总觉得白林的做法令她心头不快,并非是因白林频频破坏规矩,而是—— “主人是不想白林将军死。”天瑕震了两震剑身。 颜渊垂下眼帘,未曾应答。但天瑕与颜渊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怅然。 “走吧。”颜渊转身吩咐厨娘去端鸡汤,向后院走去。 李清栎坐在桌旁,眼神明亮,他眼巴巴的望着门口。在颜渊迈进来的一刻,像一只小雀飞扑到她怀里。 “妻主。”他撅着嘴,俨然一副委屈的样子,手紧紧抱住颜渊,不敢撒手。 刚刚他自己在屋子里的时候,反思了一下自己。他觉得自己近来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对,也许是颜渊对他的好让他总是觉得好得不真实,他就越是想紧紧抓住。 他每日只顾着耍小性子,而妻主到底有什么烦心事,他都不曾询问过。父亲曾经说过,夫妻一体,妻主真正的夫妻会互相关心,敞开心扉。 想到这儿他的眼角又湿润了。 颜渊有些无措,李清栎泪光闪烁,仿佛受了什么委屈。 “清栎,妻主在。”她蹙着眉头,将李清栎抱起来。拥入怀中的身体娇娇软软,她却发现李清栎好不容易养胖了一点近来竟又瘦了。 李清栎埋在颜渊的怀里,不住地抽噎,鼻尖都是红红的。 厨娘见到这幅场景,急忙将鸡汤放在桌案上就离开了。 颜渊轻轻将李清栎放在床上,凑得极近轻声问道:“有谁欺负你?” 虽然心知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能,有她在何人敢欺负李清栎,难道是这府里的奴才们胆大欺主,又或是清栎在此处呆的不舒服。 “没谁欺负我。”李清栎抽噎着,看向颜渊。而后道:“妻主,是我不好。” 颜渊蹙眉:“何处不好?”在她眼里,她的夫郎无一处不好。 “妻主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李清栎红着眼眶问道,一只手抓住颜渊的衣袖。 “烦心事?”颜渊微怔,不明白为什么李清栎突然这么问。 虽然不明白,颜渊仍对李清栎如实回答道:“虽有忧虑,却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不想让李清栎担忧。 “父亲说过夫妻之间可以交心,要坦诚相待。”李清栎垂下眼帘,一字一顿认真道。他并不是小孩子,能明白颜渊不想让他担心。 近日来,妻主总会不知不觉地蹙眉,性格都发生了微弱的变化。妻主是鬼界之主,天下间几乎没有能让她动摇的事情,如今却频频忧虑,怎么可能不是大事。 颜渊轻抚着李清栎的后背,柔和了神色:“晚风想要颠覆三界,复活青鬼一族。” “如今,我的修为被封,所以有些束缚。” 李清栎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检查颜渊。眼见颜渊没有受伤,他微微放下心。转眼却更加内疚。 一旦出事,整个三界都会被颠覆…妻主担负如此重大的责任,他竟还只顾自己敏感的小心思。 “妻主的修为竟还未恢复吗?”李清栎悄悄问她,手指握紧。 颜渊在他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妻主的修为从没恢复过,之前询问妻主,妻主只会笑着回答他:“无事。” 他便也不多想,只以为没事,甚至这件事只需要他多观察一些就能发现。 颜渊是鬼王,活了近万年,说不定更久。她能够以一己之身力压四大恶鬼,震慑万鬼。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陷入危险,不会受伤。 “清栎是担心为妻了?”颜渊亲了亲他的额头,眸中含笑。 “嗯~”李清栎认真地点头,没有像以往害羞的避开这个话题。 “妻主,我喜欢你。” 他的睫毛很长,在烛火下一颤一颤的。李清栎漆黑的眸子认真地看向颜渊,一字一字骤然砸在颜渊的心上。 喜欢? 第42章 入局 听到喜欢二字,颜渊的心瞬间柔软…… 听到喜欢二字, 颜渊的心瞬间柔软起来。她柔和眉眼,牵起李清栎的手认真道:“我亦然。” 亦然?李清栎怔怔看着颜渊,妻主是说她也喜欢我吗? “放心, 我不会有事。”颜渊知道李清栎近来心神不宁,她近来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鬼界纷杂又惹得李清栎担忧她的安危。 外面下起了雨,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这一夜颜渊揽着李清栎的腰, 两人依偎着睡去。 次日, 透过窗子阳光照进屋子, 一室温暖。颜渊睁开眼,眸色暗了暗,这样的光明灿烂颇令她不适。 虽说凡界的阳光对她而言, 造不成伤害,却能压抑鬼气,令原本就被封印起的力量新增束缚。 颜渊拧了拧眉,抬手为李清栎盖好被子,看着他面色红润才舒缓了几分心头烦躁。 昨晚白林给他传信, 晚风应会在今夜造访, 如果一切顺利,晚风就能于今夜伏诛。 但颜渊不这么认为, 从最开始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晚风, 晚风似乎没有所求又似乎事事有求, 欲望满身。 “走吧。”颜渊出门时吩咐门口的侍婢:“王夫醒来时做些糕点给他吃,另外说我最迟今夜回来。” “是。” 天瑕问:“晚风不是今夜才会去吗?” “晚风已知我在此处, 又怎会不知白林会给我报信,她也许现在就在白林处也说不定。” 颜渊掀了掀眼皮,看向城外的方向。语罢, 骑马飞驰出城,带起一阵风声。 郊外的小屋里有两人攀谈,白林强自打起精神声音虚弱:“你来了。” “怎么,我来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对面那人站在窗边,一身红字。 “不管怎样总有几千年的交情,老朋友死之前不来看望就说不过去了。”白林从床榻起身,一头墨发凌乱地散在腰身,脸颊苍白的厉害。 手腕瘦的仿佛一折便断,红衣人的目光定在他的手腕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看来,你的确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白林苦笑:“晚风,我的身体你不清楚?” 当初晚风在她身上下了符咒,就该知道以天瑕的锋利足以撕开她的魂体。 红衣人就是消失已久的晚风,他在屋中仿佛在自己府宅一般随意,径直倒了杯茶水,挑眉:“既然知道我对你毫无恻隐之心,还敢让我来看你。” 晚风讽刺一笑,眸子黑沉沉的,他手中的茶缭绕着青色鬼气,显得格外诡异。 他望向白林,轻轻凑过去:“你不怕我直接扭断你得脖子。” “你?几千年中你何曾亲自动手杀过人。”白林别开脸,挡开晚风的手臂。 语气逐渐变冷:“背后杀人才是你的强项。” 晚风似乎一顿,转而后退:“不要怪我无情无义,鬼类天生如此。” “何况,青鬼一族的希望全在我的身上,几年后我若衰竭死亡,青鬼再不复存在,三界之中连只言片语都不会有。” 白林从未将晚风视为那些低级鬼类,那些鬼成日只知道弑杀,残暴,更没有友谊和任何情感,一切只为利益。 可如今晚风竟说他做的一切不过是鬼类的本性。 “青鬼一族有伤天和。”白林突然喝道,当初诞生在鬼界的青鬼们为祸一方,甚至以抓人折磨为乐吞吃血肉,就连同类也不放过,弱肉强食。 “当初天雷降临,九九天劫诛杀青鬼,劫雷下青鬼一族几乎全灭。”三界全族达成共识,任何人看到青鬼余孽都要诛杀。 若不是颜渊见晚风不同,还有良善之心,她又怎能活命,甚至被封为鬼将,权位加身,逍遥自在。 晚风转过头直视白林冷漠道:“你懂什么,青鬼虽恶又如何,难道因为我们的本性就要被厌恶被诛灭?!难道我们就不配在三界活着!只配如臭水沟里的臭鱼烂虾一般苟延残喘?!”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唇瓣殷红似血,走上前一把揪住白林的衣领道:“你懂什么。” 你懂什么!你怎么懂朝不保夕的滋味,随时可能被人杀死。 白林望着晚风夹杂着癫狂的眼睛,突然发现几千年她连晚风的内心都没看透哪怕一点。 这些怨恨,这些算计从未显露。 她垂下眼帘,突然低声道:“如此,你就要牺牲千万人的性命。对于那些恶事,仅仅一句天性如此就能概括。是吗?” 晚风丝毫未曾犹豫:“是又如何。” “鬼类就该顺应鬼的本性,学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也终究还是鬼,以为披上人皮就是人了吗?” 白林抿唇手指拽住晚风的手臂,咬牙道:“王的天性同样暴虐,以她的实力追寻自由,那些规矩对她而言更不值一提。” “可她选择的是束缚自身,来全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从晚风喉咙里发出讥讽的反问,她紧紧盯着白林的眼睛一字一顿:“天下苍生都死光了又干我何事。” 晚风素来沉静冷漠,今日白林却看到她几次笑容,这笑容里充斥着血腥气和冲天的怨恨。 在此刻晚风眼中,天下苍生不值一提。她的亲人只有青鬼一族,她活下来的目的就是复活青鬼一族,重现万年前的盛世。 “逆天而行,我从未听过成功。”一道冷淡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开。 颜渊推门而入,鬼气散布开来。 第43章 修为全盛 晚风早就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 晚风早就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 看到颜渊的一瞬间却还是微微惊诧,惊诧过后她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觐见鬼王的礼数十分严苛, 万千鬼众都要遵守,眼下晚风的礼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她故意将礼行的松松垮垮, 错漏百出,又不等颜渊表态自然起身。 相比于是晚风仍对颜渊存有敬畏之心而言, 更倾向于挑衅。 “既然你已经叛出, 就不必行礼。”颜渊微微蹙眉, 眼前的晚风身上尽是戾气,浑身散发的血腥味令她颇为烦躁。 她斜睨晚风,凤眸凌厉:“想要青鬼部族全部复活, 除死气外还需要海量的生气,你在何处布了阵法。” “没想到,现在的殿下竟如此啰嗦。”晚风勾唇笑了:“若是曾经,您定会直接出手。” “还是说…您压根没有那个实力。” 从颜渊保持神智起,就无人敢于犯上。她在鬼界中便如同人间供奉的神祇, 从深渊诞生起她就天生为王。 什么人敢算计这位先天之神? 颜渊回想过往, 那次沉睡的缘由必定是此后所有异常的开端,先天神祇顺应天道而生, 俊美强大, 可就是如此, 她也被冥冥之中那股力量层层束缚,被算计到几乎走向衰落。 “晚风, 杀你于我而言,易如反掌,你应当知道。” 空旷的房间中响起一句带着三分沙哑和邪肆的声音, 颜渊瞥了一眼晚风,眸中淬上冰寒和残忍。 不知为何,晚风面对此刻修为被封的颜渊,心中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颜渊身高足足一米九有余,身姿修长,此刻裹挟着迫人的气势,让人忍不住胆怯,甚至生不出反抗之心。 “杀我?”晚风转而看了一眼苟延残喘的白林道:“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先杀了她。” 颜渊没有阻止,白林该死。那日殿中,若非她顶撞求情,晚风绝不会逃之夭夭。而后的几次三番,更未把鬼界规矩放在眼里,贸然前往房间。 或许,于情,她并不愿白林死。 但…她眸光沉了沉,于鬼王而言白林必须死。 死在晚风之手,颜渊尚能留白林一份哀荣。 “主人,你当真不救吗?” 鬼类本就冷血,混沌深渊而生的颜渊格外明显,当初跟随几百年的鬼不过一次做错,她便可手刃性命。 此刻,自然也能冷眼旁观白林死去。 颜渊没有理会天瑕略带哀伤的发问,任由晚风的剑冲白林而去。 白林躺在榻上,毫无还手之力。此刻,哪怕晚风想要收手都已经来不及了,剑秉持雷霆之势而下,捅进了白林的心窝。 按照常理鬼类的心脏破碎,仍能活着,但对此刻的白林而言,已是死路。 “晚风,这是我欠殿下的。”她没有怨恨自己看错了晚风,竟然释然般笑笑。 下一瞬,白林的心脏处涌出无数条赤金色的条纹符篆,化为锁链将晚风牢牢束缚。 “你以为区区符咒就能制服我?”晚风斜睨白林。 “你挣脱不开,这是青鬼囚。”白林的声音极其虚弱,仍带着和煦的笑意。 谁料原还镇定的晚风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大怒,面目全非:“白林!!你竟敢!” 当初天道容不下青鬼,化规则生成青鬼囚,诛杀了最后的残余势力。 这符篆是白林用性命施展,青鬼无论如何破不了这道囚笼。 “殿下,白林此生追随您没有遗憾,只恨没能帮您守护好这鬼界人间。”在晚风疯狂的攻击下,白林的魂体越来越浅,几近消散。 一直沉默的颜渊终于抬眸,眸中罕见透露出复杂的心绪:“你知道,青鬼囚维持不了多久。” “我将会在青鬼囚破裂时,吸引天罚,以此解开王的封印。” 白林早就有打算,她这条命不能浪费。 谁料颜渊盯着白林,突然笑了。这笑容如天光乍现,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狂傲。 一时间室内狂风骤起,暗金缕的黑袍翻飞,黑云密布,昏暗中她轻轻挥袖。 嘭—— 雷声大作,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茅屋成了废墟被掀飞不知多远,只余下四周寂静的旷野。 墨发飞扬,她的眼眸变得漆黑无比,连光也湮灭其中,颜渊瞥了眼被甩在地上的晚风:“自裁还是回鬼界化为那些曼珠沙华的养料。” 晚风迎着风,缓慢站起,嘴角溢血:“颜渊!封印不破,你就如同蝼蚁一般,谈何杀我。” 忽地,颜渊伸出胳膊。 下瞬,晚风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只手,颜渊的手如同铁钳狠狠掐在了她的脖颈上,几乎将喉骨捏碎。 剧痛席卷而来,晚风对上了颜渊深不见底的眼睛。 方圆十里已被颜渊布下结界,无人能察觉此处的变化。晚风在人间吞噬了不少魂魄,血肉,实力空前强大。 可在颜渊面前,竟不是一合之敌。 狂风席卷,暴雨倾盆。天上出现一道漩涡,里面雷声阵阵,发出骇人的闷响。 九九天雷要来劈鬼王颜渊,她冲破了封印,将那些桎梏生生磨灭,天下间最恐怖的天雷要来了。 据说也只有当年的先天神祇违背天意规则时才能引出如此恐怖的劫雷,而历过这劫雷的神,无一例外重新化为了天地灵气,形神俱灭。 颜渊的实力远远比晚风猜测的要强得多,她平时为保自己神智无臾,四成力量都要压制,仍旧恐怖。 此刻,她却是没有任何压制。 一位先天神祇的全盛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晚风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浑身动弹不得,颜渊不必动手。 她便要被狂暴的力量撕碎。 “颜渊,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要死。”晚风七窍流血,魂体被撕扯下来数个碎片。 扭曲的漩涡酝酿着劫雷,颜渊垂眸,手指轻轻用力,晚风的脖颈被拧碎,魂体逐渐在空中湮灭。 白林没有死,被抛到了结界之外,陷入昏迷。但已此刻重伤的程度而言,不出几日仍是要魂飞魄散。 身在劫雷之下的颜渊眼眸中充斥着薄凉和冷漠,头戴紫金冠,足蹬云纹靴,面容俊美无俦。 这是她从深渊中最初诞生的模样,冷漠无情,携带着三界中人无法匹敌的力量。 风吹过来,衣袍翻飞,墨发飞扬。颜渊足下轻点,御风而起,天瑕铮鸣出鞘。 一道纵横四海的剑光劈斩而去,冲入漩涡,直射云霄! 周边的山岳在崩碎,原本冰凉的暴雨变成了无数细密锋锐的冰晶刺向颜渊。 第44章 封印破 晚风低估了颜渊的力量,她从未…… 晚风低估了颜渊的力量, 她从未想到过有人能与天地之威抗衡。 而作为颜渊来说,也从未感觉如此畅快,天瑕剑发出噼啪的声响, 冷白色的剑芒萦绕不散。 晚风第一次感受到惧怕,眼前的鬼王实在太过陌生。 眼眸如同深渊, 周身煞气几乎凝结成实质,全无平日的散漫。 忽地, 颜渊低低笑了, 凤眸微眯:“杀了你后, 我就替你杀了这天下人如何?” 暴雨倾泻而下,晚风不可置信喊道:“颜渊,你疯了。” 晚风说得对, 颜渊就是疯了。她本就在失控的边缘,如今桎梏全破,再无任何力量的束缚。 天劫之下,鬼王露出了十足的残忍。或者说,此时此刻的颜渊才是真面。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布局?”颜渊瞥了眼晚风:“不过是想收集人间帝王的龙气。不过——你们青鬼一族活不了了, 龙气也是无用功。” 因为天瑕刺了出去, 快到空间扭曲,强大的气机让晚风无法动弹, 只能任那一剑飞快穿过心脏, 青色的血液涌出, 止也止不住。 倒地,剑气甚至把她的身躯全部撕裂, 晚风死得尸骨无存。 随后颜渊才淡淡补充道:“青鬼一族若有复活者,皆死。” 天劫在天穹积蓄,轰隆一声, 劫雷劈下,紫色的雷劈下去,大地颤动,湖泊的水全部蒸发。 紫金冠破碎,颜渊墨发散落,俊美的面庞毫无波澜,她勾唇笑了笑,飞身而上。 “天劫也想杀本王?” —————— 府内李清栎心头一跳,突然推门向外跑去。他看着天空,不知为何怅然若失,涌上一阵阵的不安和悲伤。 手指抓紧衣襟,他有些惊慌失措,是……是妻主吗? 咔嚓…细微的响声从他的脖颈上传来,李清栎低头。那块玉佩在他眼中布满裂纹,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碎裂,化为碎片坠落在地,空留一根小绳子戴在脖颈上。 李清栎站在原地,眼里陡然弥漫着迷茫,像蒙了一层雾气。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蹙了蹙眉,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头感觉一阵阵的发晕,景物在眼前模糊。 意识的最后,他听到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 “王夫…王夫…您怎么了?快!快请御医……” 李清栎发了一场高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他好似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他和如今完全不同,在人间的某处避世不出。 传说,无数年前自傲莱海中孕育了一个先天胎儿,后又过很多年才孕育而出。 他生来为神,灵力强大,守护着三界人间。 未过多久,他逐渐察觉到三界有异,就连天道都在向他示警。原来,那鬼界之中本应代天统御一界的鬼王不知为何没有归位。 当李清栎见到她时,她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只有鬼类的残忍暴虐而全无神性。 哪怕她的确为鬼,又于煞气深渊而生,也当亦正亦邪。鬼王身上不仅仅该有鬼气,也该有纯粹至极的神性。 是谁在天道的眼皮底下,剥离了鬼王的神性。 天地将乱… 李清栎身着青衣,看着那位和他一样的神祇眼下却只留下本能。 他看着她不断杀着恶鬼,可能不日又会杀上人间,天上。哪怕是他,也无法阻挡。 颜渊是天地间诞生的法力最盛的神祇,又有谁能是她一合之敌? 于是李清栎下了一个决定,利用自己毕生仙力凝聚成型,化为玉佩系在颜渊身上。 这玉佩一以毕生仙力化成,能够压制煞气,二凝聚了他的神性,能够让她恢复清明。 只是—— 如果如此,他就要堕入轮回,化为凡人。 他把玉佩系在颜渊身上,而后离去…… “王夫!王夫醒了。” 李清栎睁开眼睛,阳光映入眼帘。 玉佩已碎,仙力归位,但…这也代表着颜渊失去了控制,再次陷入癫狂。 第45章 逆天而行 “王夫,您已经昏迷三日了,…… “王夫, 您已经昏迷三日了,王爷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旁的侍婢跪在地上,低声回禀。不知怎地, 王夫分明还是曾经的模样,人也温温和和的。她怎么在王夫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清栎垂眸:三日已过, 恐怕… “我要出门,此期间你等护好府宅。” 忽地, 他面色一变转身向门外走去, 步履匆匆。 奴仆们拦也不是, 不拦也不是,只能愣在原地,目送李清栎离去的背影。 也许是他们的错觉, 他们总觉得……这一去王夫和王爷都不会回来了。 李清栎察觉到人间的一股强大鬼气,一路追寻而去。 他知道那就是颜渊。 颜渊被天劫打伤,俊美的脸上依稀可见一道极细的伤口,从中溢出血迹。 她笑的肆意,脚边全是尸体, 血流成河。 “颜…妻主!”李清栎顿了顿唤道, 面带焦急。 此处是皇宫,有龙气庇佑。大殿内的皇帝虽然是一介凡人却是人间之主, 如此肆意妄为, 天道不会放过她的。 哪怕颜渊曾为天地所钟爱, 赋予她强大的法力,可——天道就是天道, 它不会容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三界平衡。 也许杀了颜渊,三界也会陷入黑暗,深渊又要耗费数千年再次诞生一位神祇。 可颜渊如今是在破坏规则, 天道不会容忍。 颜渊深色的眸子微沉,缓缓转过身来:“清栎?” 她笑了笑:“你看,他们都死了。” 天瑕剑身滑落血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阵阵森寒的冷光。 李清栎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个人的面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他?! 倒在血泊中的正是当初杀害李清栎全府的人,而那些被杀之人无一例外都曾参与过那场屠杀。 李清栎呆呆站在那儿,任由颜渊缓缓走近。 然后他被颜渊牢牢按在了怀里,颜渊的身上散发着血腥味,她的手指和气息都是冰凉的。 “为什么哭?”颜渊冰凉的手指划过李清栎的脸颊。 李清栎闭着眼,泪水从脸颊滑落。 颜渊没什么其他动作,只是奇怪地询问,她不明白人的情感,她现在只有鬼的本能。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下意识地护着李清栎,死里逃生的第一件事是为他报仇雪恨。 也许,颜渊远比他想的更爱他。 “妻主,我们回家吧。”李清栎的下巴蹭了蹭颜渊的肩头,他近乎哀求的说。 “回鬼界。”颜渊低低地说。 “为何?” 颜渊想了片刻,眼里闪过赤色:“杀。”她身上血气翻腾,语气冰冷。 “你愿意陪我杀光她们吗?”说到这儿,她似乎觉得高兴,嘴角勾起。 天上的云越积越厚,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闪烁。 这次,颜渊必死无疑。 上次的天劫,颜渊已经重伤,天道网开一面,可这一次她竟公然违背规则杀了如此多的凡人。 继续下去,只会给三界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其实,李清栎此刻应该离开颜渊的怀抱,看劫雷杀死她。他应该回到隐居地,又或者云游四方维系三界安宁。 可,他怎能忍心。这是他的妻主,是唯一将他放在心上的妻主。 李清栎猛地推开颜渊,膝盖狠狠砸在地上,任由暴雨浇在身上:“鬼王颜渊无辜,是卑鄙小人剥离了她的神性才会如此。且众凡人惨死,也是因我而起,与妻主无关。” 他仰头望天:“我愿替代妻主接受责罚。” 天上的雷轰隆隆的,下一瞬一道劫雷打了下来。 李清栎嘴角溢出血迹,不过一道就让他难以承受。他明白这是天道给他的警告,颜渊逃不过去。 颜渊冷冷盯着天,眉头紧蹙。天瑕剑身的血液被她用灵力震落,又恢复了雪白寒铁的模样。 李清栎咬唇,艰难从地上爬起挡在颜渊身前。 “您也不愿意看三界生灵涂炭,鬼王一死那隐藏在背后之人拥有她的神性,天下间又有谁能阻止?” “此人既有本事瞒天过海剥离鬼王神性,蒙蔽天机,又怎会没有本事瞒着你让三界血留成河?” 李清栎站直身体,他违逆了天道。 他在赌,赌天道会给颜渊一线生机。 第46章 大结局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劫雷似落非……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劫雷似落非落。 李清栎目光坚定,脊背挺直:“只需半日,半日时间还未能让鬼王恢复醒悟, 我愿与她同担责任。” 瘦削的肩膀在天劫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但他不能退。 也许是一刻钟, 也许是好几个时辰,天空上的劫云散了, 露出晴朗的天空。 李清栎对着颜渊笑了, 他不顾伤痛走到她的身边:“妻主, 跟我走好不好?” 从前都是他跟着妻主走,这一次,妻主和我走好不好?我们也许能够找到那人, 又或许不能,如果不能—— 李清栎想了想,和妻主死在一起也是好的。她们都是神,在天劫之下不会有轮回之说,也许只能剩下骨灰, 又或许连骨灰也剩不下, 形神俱灭。 她们总归要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 颜渊蹙着眉, 眼神落在他的伤口上:“好。” 一个只剩下暴虐残忍的厉鬼竟然没有被血迹激发凶态, 而是淡淡地问他:“疼吗?” 李清栎抓紧了颜渊的手, 眸子晶亮:“不疼。” 半日时间抓住那个偷取神性的人谈何容易,这么多年过去都未发现那人有任何动作踪迹。 两人坐在树下, 李清栎抿了抿唇抱着一丝希望将目光投至颜渊身上:“妻主,在深渊你记不记得有什么可疑的人。” 颜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在李清栎觉得没有希望时, 颜渊道:“模糊记得,曾有一只鬼来过,好像是青鬼一族的人。” 她靠在树上,说完就阖上眼眸,似乎沉沉睡去。颜渊的身体实在太过疲乏,她此刻已经重伤垂死,不过是先天神祇的独特性才让她没有死去。 李清栎默默给颜渊渡了一些仙力过去,而后思索那番话。 青鬼一族虽然实力不凡,却不能屏蔽天机,唯一的可能就是青鬼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那么又是谁在操控青鬼。 李清栎想了又想,只想出了一个人——天帝。 若论三界中除了颜渊还有谁实力最盛,莫过于诞生最早的天帝。 而青鬼一族尽数被灭,其实并不是书中记载那般被天道诛灭。而是天帝下旨,被一众仙人剿灭。 这就对了,天帝曾一直期望统一三界。她要这三界全部都臣服在她的脚下,而不是区区一界。 先是剥离颜渊的神性,后又怂恿欺骗晚风龙气可以帮助她复活族人,实际上被收集起来的龙气都到了她的手里。 天帝一人掌握了三界界主的神性,也是滔天权柄。 李清栎睁大了眼,心脏飞快跳动。如果如此,天帝此刻应已在凌霄宫融合那两份神性。 届时,哪怕颜渊未死,失去神性又被打成重伤的颜渊也不是她一合之敌。 “妻主。”李清栎唤醒颜渊道,琉璃一般的眸子闪过狠戾:“妻主…我们去杀人。” 融合神性非一日之功,天帝此刻定没有完全融合,那她便不是三界之主。 ———————— 这一仗打的天昏地暗,鬼王与另一位神祇与天帝展开大战。 “为什么呀?” “天帝企图独揽三界,成为三界之主哇,若是叫她成功三界就会失去平衡,生灵涂炭。” 闻者唏嘘不已:“那鬼王成功了吗?” “自然是成功了,不然咱们哪能有命活着,对了,据说那位神祇就是鬼王的夫郎,两人打败天帝后云游去喽。” 女人笑着喝了口茶:“谢谢诸位打赏,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儿了。” 热闹的人们没有发现,刚刚在她们身后有一女一男,二人超尘脱俗恍若神人。 两人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妻主,我想吃桂花糕。”李清栎挽着颜渊的手臂,眼中放光。 “好,妻主有的是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颜渊勾起唇角,然后凑过去在无人的地方偷偷亲了一下他刚吃完蜜糖的唇:“真甜。”